圖柏一雙黑眉橫斜鬢角,眸光從雨水中射出淩厲的星光,他盯著楊文晏看了半晌,俄然抬刀掠過,飛出去一道血珠濺入水中。
杜雲擰著袍子看了眼圖柏,又瞥了眼不遠處立在劃子上的楊文晏,竟出乎料想從兩人臉上看出一絲近乎類似的端倪,他想了想,低聲對圖柏附耳說了幾個字。
怒意飛上眉梢,圖柏鹵莽的拽著楊文晏,大有一副‘爺很樂意嚐嚐’放肆放肆的模樣。
大雨劈裡啪啦下急了,河水嘶吼翻滾,楊文晏腳下的劃子卻獨善其身,詭異的立在暴風雨中,他雙手捧著黑瓷壇,白臉黑髮,盯著水中攪弄的一片陰暗,泛白的兩片唇緊抿著,直到脖間一涼,才恍忽回過神,眼底的龐大還未收潔淨,就強行盛進了黑漆漆的眸子裡。
“它不受你的節製,卻會在乎你的存亡。”
水底暗湧翻滾,看不清是甚麼氣象,圖柏心知他武功高強,又會奇門遁甲應當不會那麼輕易出事,但架不住仍舊很擔憂。
圖柏腦中緩慢掠過甚麼,一刹時他恍然大悟,“何強和許本昌就是指證你父親楊章謀逆的下人。”
天氣暗中,水裡渾濁烏黑,千梵隻能回聲遊去,先摸到了一片柔嫩絨毛的處所,然後纔是圖柏窄腰長腿的身子,他愣了下,忙問,“受傷了嗎?”
千梵見他這副模樣,微皺起眉頭。
深夜和大雨帶去他身上的色彩,隻要慘白的手和如墨的袍在風雨中聳峙不動,風雨剝開他麵前的霧靄,暴露一張沉默、沉著、冰冷、陰霾、麵無神采的臉。
楊文晏沉默看著他,吐出三個字,“不是我。”
千梵眉間染上暖色,“你殺了他。”
那絲血氣很快在翻滾的河水中氳的無影無蹤,就彷彿滴出來的一滴雨,屁大的波瀾都起不了,但是熟諳它味道的卻頃刻間猖獗了。
漫天火箭穿雲破霧釘上劃子,雷雨交集合渭水翻湧,一波浪起狠狠拍過船艙,劃子支離破裂,奄奄一息,在追兵的嘶喊聲中顛覆,搖擺著沉入了河底,連同上麵的人化作了渭水水底冰冷的一縷魂。
豬籠中淹死的屍身模糊約約暴露半張慘白浮腫的臉,是小石頭的爹,何強。
七年前,新皇即位還不敷三年,為安定皇權,加強統治,在天下各地實實施恩策,這道令說的是將藩王的地盤分給後輩,順次享封福澤後代,實際倒是要將藩王地盤刮分,減弱權勢,天子再趁機加強王權,將天下各地收回本技藝中。
這時,杜雲插話出去,“你們不獵奇黑衣人是誰嗎?”他們已經走到了洛安的護城河邊,河麵罩著濃濃大霧,天光暗淡,看誰都是一片潮濕恍惚。
那團陰霧明顯被圖柏給威脅住了,探出來的白森森的手骨都僵住不敢動,圖柏感覺那團陰霧裡彷彿有一隻眼正警悟害怕的盯著他的手,或者是盯著他手裡的人,他裝模作樣用刀背拍了拍楊文晏的臉,較著感受那團陰霧更陰沉了三分。
圖柏眉梢舒展,目光緊緊盯著河麵,聞言一怔,“如何說?”
河水‘嘩’的一聲拍向岸邊,水落石出,無數具白骨也爬了出來,從河邊腥濕的水草裡探出嶙峋的手骨,呈爪狀猙獰的伸向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