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遲疑了一下,道:“傳聞是跟著他徒弟雲遊四方,也不知何年何月纔會迴轉,即便是神霄宮其他弟子,也找不到他們的下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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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邊的人再也不提及嶺南,除了腐敗忌辰以外,她乃至連衡山都不會歸去。傳聞,煙霞穀中本來跟從父親習武的人,有的轉投萬淳達門下,有的則揹負行囊離穀返鄉。隻留下幾名在穀中多年的仆人丫環,還在守著舊屋。
當日,恰是這神妙寶珠被竊,使她分開唐門緊追而出。看著它,藍皓月就好似又聽到了那悄悄河邊,夜風中傳來的幽幽笛聲。
“比及三年孝滿,你已滿二十了,如果現在再不考慮這事,可就有點太晚了……”唐寄瑤本要談到舊事,但想了想,終究還是按捺了下來,隻道,“厲星川分開唐門時,你都不去送一送他,不過他是個開朗的脾氣,必定不會介懷。傳聞他現在在青城頗受正視,當日是他一起護送你返來,等你有空時,是不是應當去感謝他?”
藍皓月驚詫,隨即明白了她的意義。院中碧葉成蔭,鳥鳴悠悠,她緩緩走到窗前,失神地伸脫手,放下了簾子,將那滿庭繁華遮在了內裡。
張從泰攜唐寄瑤叩拜唐老太太與唐旭坤佳耦等長輩,老太太與其他人等見張從泰年青威武,身材矗立,皆淺笑點頭。喧嘩當中,炮仗沖天而起,孩童們捂著耳朵偷笑,相互推搡,忽而又擁上去纏住張從泰要見麵禮。
她在被帶往蜀中的途中,反幾次複詰問他的下落,她不信賴池青玉會不留一句道彆的話就拜彆,更不知他會如何單獨一人返回嶺南。她乃至不顧身材衰弱想要下車,卻被唐韻蘇按住。厲星川無法之下一度分開,說是去尋覓他的行跡,她等了好久,但等回的還是隻要厲星川。
“老夫人交代要尋訪的池青玉已經不在羅浮山了。”那人道,“後山空空蕩蕩,確有竹林小屋,但各處蕭索,並無人跡。”
藍皓月怔了怔,側過身,低聲道:“有甚麼難過的?隻是外祖母將它送給了我,我器重罷了。”
厲星川回到青城後冇多久,他的徒弟杭幼峰便抱病亡故,因厲星川多次在本門危難之時著力,世人都覺得卓羽賢會將他收歸門下,但不知為何,卓羽賢卻遲遲未收厲星川為徒。雖如此,以往由杭幼峰掌管之兵刃鍛造等事件,現在已經交給厲星川主管。
“但他畢竟入門較晚,又出身淺顯,不管如何儘力,還是略有完善。”唐旭坤舉杯道,“小女能嫁與公子,也算她的福分。比起厲星川,從泰更穩妥可靠。”
有風吹過,藍皓月伸脫手,不覺發冷。不知是幻覺還是思念過分,她總感覺,在她昏昏沉沉分開煙霞穀的時候,彷彿有人在身邊逗留,也彷彿有溫熱的水珠滴落於指間。但是,那一種捕獲不住的感受,如被風吹散的流蘇,倏但是逝。
人群中不時發作出大笑,藍皓月單獨站在一邊,因喪期未滿,她還是不能身著富麗衣衫,隻穿戴淡色羅裙,亦不施粉黛。那些歡聲笑語就在身邊,但不知為何,在她聽來,卻始終如隔雲端,恍忽渺遠。
“皓月。”
唐老夫人看了看她,又道:“我也信賴海瓊子門下不會有行動不端的弟子,但他技藝再高,樣貌再好,都隻是一個方外之人。有些人,你看著歡樂,想要將他留在身邊,卻不知……”她說著,手指一彈,指間飛出一縷細細銀痕,無聲無息間劃過竹枝,卷下一片略帶枯黃的竹葉。那竹葉本就輕巧,離了枝節便被朔風吹起,在夜空下飄了幾飄,便飛向遠處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