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天老時候。
最有能夠辦這件差事的便是陳有良。
刺史府要修後園子,聽聞刺史大人的老孃過些日子要來。
六月夜裡,夏風涼爽,草木香混著脂粉香隨風淺淺飄來,令人有些微醺。
暮青疇前也以為陳有良是清官,鐵麵身正禮賢下士,現在她對此人持儲存態度。
冇想到正巧趕上個陳有良那邊辦差的,暮青當即撤銷了劫人的設法,隻悄悄跟上。
修園子的活兒一天乾不完,夜裡歇在小廝房裡的大通鋪上。
另一人聞聲道:“行了行了,你不也來了?”
爹是個渾厚男人,誠懇話少,從不在她麵前提婚事。那日她及笄,夜裡吃壽麪,爹提了幾句,她還冇表態,他先在燭光裡紅了臉。
汴河城,東街。
刺史府中管束嚴,傍晚吃過飯,天氣一黑院子裡便落了鎖。幾個粗漢盤腿坐在鋪上聊著女人的渾話,暮青借解手出了門。
刺史府的後園子很有娟秀乾坤,隻是年久失修打理懶憊,青石小徑遍是青苔,假山底下叢生蒿草。小廝領著工匠們繞到一處掩映在海棠林中的閣樓,這時節,海棠花期已老,地上殘花遍落,燒紅染了碧湖清池。
“那你還發牢騷!”
暮青曉得,這隻是此中一個啟事。
朝廷昏庸,清流寶貴。陳有良兩袖清風鐵麵忘我,頗得天下文人敬慕,在學子中有頗高的名譽,百姓敬他為彼蒼。
暮青曾聽爹說過,陳有良原配老婆早故,未曾續絃,也未納妾侍。他膝下隻要一子,盛京鬆院裡讀書,不在汴河。是以這刺史府中需求服侍的主子隻陳有良一人,這丫環夜裡提著食盒出來,應是送去陳有良那邊的。
她心中一驚,麵前如漫了迷霧,恍忽裡見那丫環回身,向她走來……
這人間,冇人能在她麵前扯謊。爹若真是陳有良所害,她便宰了這狗官,覆了這沽名釣譽的彼蒼!
刺史府太大了,她不識路,不知陳有良的居處在那裡,隻能等。等人顛末,劫來一問便知。
那晚在義莊,守門人說爹的屍身抬來時身上有股酒氣,猜想他是喝了毒酒死的。爹身份寒微,縱是滅口,那狗天子也不會親身賜他毒酒,此事定是上麵的人辦的。
常日裡驗屍,多有走山路的時候,暮青體力不錯,上樹,翻牆,落地,一氣連貫,落地後幾步便避去了假山後。
她隻記得本身最後一縷認識――那脂粉香,有毒?
汴州刺史,正四品,汴州最大的官兒,跟他一介無品級的縣衙仵作小吏同堂用飯,還不嫌棄他身上有股死人味兒。暮懷山返來家中,提及此事鎮靜了幾日,今後便對陳有良恭敬更甚,對當年不識汲引婉拒他汲引的事慚愧更重。
爹望她嫁個誠懇少年,城中誰家有不錯的少年郎,他早心中稀有。去了汴河城,人生地不熟,怕看錯了人,誤了她畢生。
汴州乃大興南北運河的流派重地,漕運養肥了官衙大大小小的官吏,刺史府本不該缺銀子,何如陳有良是個清官。他在汴州任上五年,不見商家不收貢獻不吃同僚酒菜,刺史府裡水清得都見了底兒。
那年,汴河城中發了連環性命大案,爹頭一回營私函來汴河城驗屍,因表示甚佳得了陳有良的看重,併成心將他從古水縣調來汴河城奉職。爹卻不肯分開古水縣,他說孃的墳在,每月月朔十五都去灑掃祭拜,怕一走便不能常回,讓娘墳頭落了荒廢苦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