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曰:“敢問心齋。”仲尼曰:“若一誌,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;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。聽止於耳。心止於符。氣也者,虛而待物者也。唯道集虛。虛者,心齋也”
且昔者桀殺關龍逢,紂殺王子比乾,是皆修其身以下傴拊人之民,以下拂其上者也,故其君因其修以擠之。是好名者也。
汝不知夫螳螂乎?怒其臂以當車轍,不知其不堪任也,是其才之美者也。戒之,慎之。積伐而美者以犯之,幾矣!
顏回曰:“吾無以進矣,敢問其方。”仲尼曰:“齋。吾將語若。故意而為之,其易邪?易之者,白囗(左“白”右上“白”右下“本” 音hao4)天不宜。”顏回曰:“回之家貧,唯不喝酒不茹葷者數月矣。如此則可覺得齋乎?”曰:“是祭奠之齋,非心齋也。”
仲尼曰:“嘻,若殆往而刑耳!夫道不欲雜,雜則多,多則擾,擾則憂,憂而不救。古之至人,先存諸己而後存諸人。所存於己者不決,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!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蕩而知之所為出乎哉?德蕩乎名,知出乎爭。名也者,相劄也;知也者爭之器也。二者凶器,非以是儘行也。
且以巧鬥力者,始乎陽,常卒乎陰,泰至則多奇巧;以禮喝酒者,始乎治,常卒乎亂,泰至則多奇樂。凡事亦然,始乎諒,常卒乎鄙;其作始也簡,其將畢也必巨。言者,風波也;行者,實喪也。夫風波易以動,實喪易以危。故忿設無由,巧舌偏辭。獸死不擇音,氣味勃然因而並生心厲。剋核太至,則必有不肖之心應之而不知其然也。苟為不知其然也,孰知其所終!故法言曰:‘無遷令,無勸成。過分益也。’遷令勸成殆事。美成在久,惡成不及改,可不慎與!且夫乘物以遊心,托不得已以養中,至矣。何作為報也!莫若為致命,此其難者?” 顏闔將傅衛靈公大子,而問於蘧伯玉曰;“有人於此,其德天殺。與之為無方則危吾國。與之為有方則危吾身。其知適足以知人之過,而不知其以是過。若然者,吾奈之何?”蘧伯玉曰:“善哉問乎!戒之,慎之。正女身哉!形莫若就,心莫若和。固然,之二者有患。就不欲入,和不欲出。形就而入,且為顛為滅。為崩為蹶;心和而出,且為聲為名,為妖為孽。彼且為嬰兒,亦與之為嬰兒;彼且為無町畦,亦與之為無町畦;彼且為無崖,亦與之為無崖;達之,入於無疵。
“但是我內直而外曲,成而上比。內直者,與天為徒。與天為徒者,知天子之與己,皆天之所子,而獨以己言蘄乎而人善之,蘄乎而人不善之邪?若然者,人謂之孺子,是之謂與天為徒。外曲者,與人之為徒也。擎跽曲拳。人臣之禮也。人皆為之,吾敢不為邪?為人之所為者,人亦無疵焉,是之謂與報酬徒。成而上比者,與古為徒。其言雖教,謫之實也,古之有也,非吾有也。若然者,雖直而不病,是之謂與古為徒。如果則可乎?”仲尼曰:“惡!惡可!大多政法而不諜。雖固。亦無罪。固然,止是耳矣,夫胡能夠及化!猶師心者也。”
宋有荊氏者,宜楸柏桑。其拱把而上者,求狙猴之杙斬之;三圍四圍,求高名之麗者斬之;七圍八圍,朱紫富商之家求禪傍者斬之。故未終其天年而中道之夭於斧斤,此材之患也。故解之以牛之白顙者,與豚之亢鼻者,與人有痔病者,不成以適河。此皆巫祝以知之矣,所覺得不祥也。此乃神人之所覺得大祥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