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姬豔妝肯讓人?花前頓覺無色彩。
這是王建的《寄蜀中薛濤校書》。寫薛濤的老景餬口。是時,薛濤以女羽士裝束,幽居於浣花溪畔的枇杷巷,又建吟詩樓於碧雞坊,才學還是超脫似東風,脾氣卻已清幽如古蓮。
他看那海棠紅,是猩猩紅。看那枝葉綠,是鸚鵡綠,看在眼裡,滿是喜好。海棠是他的心頭好。是他的風月才子。以是他才說:蜀姬豔妝肯讓人?花前頓覺無色彩。
這一首詩,薛濤寫得靈慧至極。看明朝有兩位評家讚其“妍秀絕倫”,“光鮮的爍”,仍然想再加上一句:真是小巧秀士,如玉生香,如花解語。
唐德宗貞元(785年~804年)時,韋皋任劍南西川節度使,召令才藝出眾的薛濤賦詩侑酒,以歌伎兼清客身份出入幕府。韋皋對薛濤極其賞識,曾擬奏請朝廷授以“校書”的官銜,但格於舊例,終未能實現,但韋皋仍然給薛濤以校書報酬,人們也稱她為“女校書”。
成都是張大千的故裡。他畫中的海棠,成了心頭鄉愁的依托。兩年後的春四月,繁華而慵懶的成都,海棠花還是開得如霧如紗,染醉了青山與江水,豔烈得不忍離枝……張大千在台灣離世。終究,他帶著靜止的時候,帶著貳心中陳腐又斑斕的海棠,做著故裡落英繽紛的夢,安然又深遠的,沉甜睡去了。
附:
兩個字念在舌尖,至和順,至浩大,至纏綿,讓我一度沉湎。
那麼,那浣花溪畔的女校書薛濤呢?
陸遊在中年之時曾客居成都數年之久。亦留下了很多與海棠有關的筆墨,號稱“海棠癲”。比方在《張園海棠》裡,他又寫:“……西來始見海棠盛,成都第一推燕宮。池台打掃凡木儘,六合眩轉花光紅。慶雲墮空不飛去,時有絳雪縈輕風。蜂蝶成團出無路,我亦狂走迷西東……”春季的錦城,陌上小南風薰薰地吹著,絳粉色的花瓣薰薰地飛著,成群的蜂蝶薰薰地舞著……他飲罷了酒。打馬薰薰地走著,一不謹慎,就走到了江月傾斜,繁花深處,……這幽迷之境,那裡是西,那裡是東,那裡是人間,那裡是年事?
寫的亦是碧雞坊一帶的海棠。《三巴記》中有記錄海棠溪的筆墨:淨水穴左為龍門,峭壁平分,瀑佈下垂,春遊泛艇,必盤曲經此,渡江而歸。穴之右為海棠溪,溪置花木,當夏漲時,擘舟深切,可數裡而得幽勝矣……真是瑤池,如同博山爐上氤氳的那層龍涎香,幽勝奧秘得直教民氣機恍忽。
萬裡橋邊女校書,枇杷花裡閉門居。
落款為:“七十一年壬戌四月寫呈采芹道兄賜留,老病纏身,眼昏手掣,不敷辱教,聊覺得念耳。大千弟爰,八十有四歲,台北外雙溪摩耶精舍。”
蘇軾因“烏台詩案”被貶黃州之時,海棠就曾是他的“解語花”,是他的“胭脂雪”。
在浣花溪畔,薛濤首創了一種紅箋,專門用來謄寫詩文。她取胭脂木,加以玉女津的井水泡軟搗漿,滴入海棠花汁,摻上雲母粉,經心建形成緋紅泛香的信箋,專門用來填寫詩句。因是薛濤初創,世人又稱之為“浣花箋”和“薛濤箋”。單是名字,就已婉麗之極,並且小箋天生後,另有天然的鬆斑紋理,雲母的點點螢光,若隱若現的花香,情義娟娟的墨痕……用如許的紙來題詩,即使心中蓮花開得漫山遍野,旁人看了,還是山崩地裂的冷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