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固著漢書，製作之工，如英、莖、鹹、韶，音節超詣，後之為史者，莫能及其彷彿，可謂儘善矣。然至後漢中所載固之文章，決然如出兩手。觀謝夷吾傳雲，第五倫為司徒，使固作奏薦之，其辭至有“才兼四科，行包九德”之語。其他比方，引稷、契、咎繇、傅說、伊、呂、周、召、管、晏，覺得一人之身，而唐、虞、商、周聖賢之盛者，皆無以過。而夷吾乃在方術傳中，所學者風角占候罷了，固之言，一何過分歟？

秀才之名

國度府庫

錢伸仲大夫於錫山所居漆塘村作四亭，自其先人。已有卜築之意而不克就，故名曰“遂初”；先壟在其上，名曰“望雲”；種桃數百千株，名曰“芳美”；鑿地湧泉。或覺得與惠山泉同味，名曰“通惠”。求詩於一時名流，自葛魯卿、汪彥章、孫仲益既各極其妙，而母舅蔡載天任四絕獨擅場。遂初亭曰：“結廬傍林泉，偶與初心期。佳處時自領，未應魚鳥知。”望雲亭曰：“白雲來何時。英英冠山椒。西風莫吹去，使我心搖搖。”芳美亭曰：“高人不吝地，自種無邊春。莫隨流水去，恐汙人間塵。”通惠亭曰：“水行六合間，萬派同一指。胡為穿石來？要洗巢由耳。”四篇既出，諸公皆自發得弗及也。吳傅朋遊絲書，賦詩者以百數，汪彥章五言數十句，多用筆墨故事，固已超拔，而劉子翬彥衝古風一篇，蓋為絕唱。其辭雲：“圓清無瑕二三月，時見遊絲轉空曠。那個寫此一段奇，著紙東風吹不脫。紛繁糾結疑非書，安得龍蛇如許臞。神蹤政喜縈不竭，老眼隻愁看若無。定知苗裔出飛白，前人妙處君潛得。勿輕漠漠一縷浮，力遒可掛千鈞石。眷予弟兄情不忘，軸之遠寄悠然堂。謝公遺髯凜若活，衛後落鬒搖人光。翻思長安夜飛蓋，醉哦聲落南山外。亂離契闊四十秋，筆意與人俱老邁。政成著腳明河津，孃家風騷今絕倫。文章固自有機杼，戲事豈足勞心神？”此章尤其馳騁痛快，且卒章含調侃，正中傅朋之癖。予少時見二公所作，殊敬愛之，至今五十年尚能影象，懼其益久而不傳，故紀於此。

休咎禍福之事，蓋何嘗不先見其祥。然固有知之信之，而翻取殺身亡族之害者。漢昭帝時，昌邑石自主，上林僵柳複起，蟲食葉曰“公孫病己立”。眭孟上書言，當有從匹夫為天子者，勸帝索賢人而禪位。孟坐祅言誅，而其應乃在孝宣，正名病己。哀帝時，夏賀良覺得漢曆中衰，當更受命，遂有陳聖劉承平天子之事，賀良坐不道誅。及王莽篡竊，自謂陳後，而光武實應之。宋文帝時，孔熙先以天文圖讖。知帝必以非道晏駕，由骨肉相殘，江州當出天子，遂謀大逆。欲奉江州刺史、彭城王義康。熙先既誅，義康亦被害，而帝竟有子禍，孝武帝乃以江州起兵而即尊位。薄姬在魏王豹宮，許負相之當生天子，豹聞言心喜。因背漢，致夷滅，而其應乃在漢文帝。唐李錡據潤州反，有相者言，丹陽鄭氏女當生天子，錡聞之，納為侍人。錡敗，冇入掖庭，得幸憲宗而生宣宗。五代李守貞為河中節度使，有術者善聽人聲，聞其子婦符氏聲，驚曰：“此天下之母也。”守貞曰：“吾婦猶為天下母，吾取天下，複何疑哉？”因而決反，已而覆亡，而符氏乃為周世宗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