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庭堅(1045-1105),字魯直,號山穀道人,是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,在北宋詩壇上與蘇軾其名,詩詞書法均享有盛譽,世稱“蘇黃”。黃庭堅筆下的詩詞,多豪放掃蕩,瘦朗奇崛,又森森孤意,染透古香,娟秀高深得很。
春歸那邊?孤單無行路。如有人知春去處,喚取返來同住。
一首很歡暢的曲子,屬於三十年代的黒木膠片期間。鄧麗君唱得好聽,她的聲音甜美而柔曼,像要把全天下的薔薇都唱開了似的。那些薔薇也真的是聞聲了,一朵一朵翻開耳朵,一叢一叢翻開身材,恐怕下一刻就老掉了,敗掉了,冒死一樣的開起來,嫁奩一樣的開起來。如同愛情中的女孩子,恨不得一夜嬌媚傾城,可偏生還隻是薄弱的少女,青澀澀的,素素的美,帶著春秋給的無辜,隻會惹民氣疼,惹人記念。
附:
洗耳不須菩薩泉。嘉二三子甚好賢。力貧買酒醉此筵。
看過《紅樓夢》的人,都會記得“齡官畫薔”。端五節前夕,赤日當空,樹蔭合地,滿耳蟬聲,靜無人語的薔薇花架下,齡官用髮簪在地上畫了幾十個“薔”字,一臉淚水,又一臉癡迷。恰逢寶玉路過花架,不由得看呆了去,心中暗忖:“這女孩子必然有甚麼說不出來的大苦衷,才如許個形景。內裡既是這個形景,內心不知如何折磨。看他的模樣兒這般薄弱,內心那裡還擱的住折磨。”齡官的眼淚讓寶玉恍然,人間女孩的眼淚,他並不能全得,自此是大家得大家的眼淚,而他任憑弱水三千,隻取一瓢飲。
——黃庭堅《清平樂》
有狠惡的冷傲,直令民氣顫。
落木千山天弘遠,澄江一道月清楚。若豪宕如此,心內便真的生有猛虎之骨。
筆行至此,我內心的薔薇也開了。
山川光輝為我妍。野僧早饑不能饘,曉見寒溪有炊煙。
喜好黃庭堅的這首《清平樂》。
如暗戀普通,難過不知歸處的孤單之美。
春無蹤跡誰知,除非問取黃鸝。百囀無人能解,因風飛過薔薇。
開得不問春歸那邊,不知春歸那邊。
但真的有人在唱:
鬆風閣位於鄂城西山靈泉寺四周,古稱樊山,是當年孫權講武修文,宴飲祭天的處所。宋徽宗崇寧元年(公元1102年)玄月,黃庭堅與朋友遊鄂城樊山,路過鬆林間的一座亭閣,是夜,黃庭堅憶及世變亂人,一時心有所感,聽鬆濤成韻,體仿柏梁。寫就一幅絕代詩貼:
薔薇花語:
那樣的風致——買酒,聽琴,看夜雨拂曉,寒溪炊煙,白雲載清風歸,確切是山川光輝為我妍。隻是彼時東坡歸天已有一年,黃庭堅念及此處,不免心中起伏,後段筆跡裡明顯多了多少激揚。細細觀之。好似劈麵而來的虎嘯之勢,帶著與生而俱的驕狂勁逸,一筆如一叱,一劃如一吒,暗藏於陳腐的山穀當中,透過翻湧的鬆風鬆浪,遙遙震驚耳膜。
怡亭看篆蛟龍纏。安得此身脫拘攣,舟載諸友長周旋。
依山築閣見平地,夜闌箕鬥插屋椽。我來名之意適然。
連一貫刻薄的張愛玲,寫薔薇花開,也是“那幼小的美滿,自有它的敬愛可親”。細細嗅來,自有幾分和順的味道。張愛玲亦是心有猛虎之人,淩厲之時筆鋒若刀,氣勢逼人,極暴虐,又極超脫,看得驚心,又看得讚歎。那樣的筆墨,怎不是猛虎,怎不是毒藥,隻要與之相逢了,它天然是連骨頭都不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