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花的花語:少女的慕情、嬌羞、迷惑。
明朝卷地東風惡,但見綠葉棲殘紅。
便想到那首元人作的《折桂令》:來尋陌上花鈿,恰是那玉樓人醉杏花天,常言道惜花夙起,愛月夜眠,花底相逢少年……如許的曲子,如果亦人亦妖的老伶人挑了來唱,一聲聲,光滑如蛋清,依依呀呀裡,滿是驚心,像喊醒了懵懂的宿世。又偏生滄桑到骨子裡去了,聽著,想著,臉上定然滿是熱熱的眼淚。
世味年來薄似紗,誰令騎馬客京華?
褰衣步月踏花影,炯如流水涵青蘋。
烈馬西風塞北,杏花煙雨江南。這似是一種命定。看到杏花,總會一點也不轉彎地想到江南,想到迷離的煙雨,想到那含混不明的花香與膠葛。
這首《臨安春雨初霽》,寫於南宋淳熙十三年(1186年),陸遊已經六十二歲,在故鄉山陰(今浙江紹興)賦閒了五年。五年的日夜等候,足以消磨潔淨一小我的誌氣,更何況,還是一小我的暮年。固然彼時他光複中原的壯誌尚未全然衰竭,但是。南宋朝廷的暗中與軟弱日趨較著,對此,他深感痛心,又無可何如。是年春,陸遊終究被重新起用為嚴州知府,到差之前,他必要先光臨安去覲見天子,以謝皇恩浩大。在此期間,他就是住在西湖邊的堆棧裡,聽雨。賞花,寫字,喝茶,一邊等待朝中的召見。一邊叩問本身的心靈。
亦曾幼年飛揚,亦曾裘馬清狂,時候如倉促的馬蹄,來不及一皺眉一回顧,這悲欣交集的人生,倏忽就過了大半。實在,縱觀陸遊平生,莫過心頭兩大鬱結:一悲久不見還我國土,二悲未與愛人一世相守。
矮紙斜行閒作草,晴窗細乳戲分茶。
附:
洞簫聲斷月明中,惟憂月落酒杯空。
陸遊這首詩裡,開句便有掩不住的憂愁意。春雨如訴。樓中超脫的老者,竟一夜未眠,貳心頭的愁悶,想來比春雨更黏稠。淩晨,雨後初霽。深巷當中。傳來叫賣杏花的聲音,軟糯的聲音,彷彿能夠裝點承平。如他,在紙上寫上幾行草書,吃一口剛上市的新茶,待到帝皇召見,喊上一句萬歲萬歲千萬歲。不如此,又能如何?他此時仍然還是一介布衣,興歎不了風塵。盼隻盼那腐敗,早日到來,也好早日返回故鄉。
陸遊的杏花天,與腐敗相連,寫得再清寂唯美,再雲淡風輕,看在眼裡,有前塵舊事墊底,也是徹骨哀傷的。如同一碗七滋八味茶,嘗上一口,雖清冷,也苦澀。便不似蘇軾的杏花那般宜醉不宜醒:
小樓一夜聽春雨,深巷明朝賣杏花。
看一張照片,是腐敗雨後的江南。淩晨,杏花連續開起來,汲取六合靈氣普通的,開起來。一朵一朵,一樹一樹,水靈靈的,如乍染的萬點胭脂,覆蓋在隔水人家。泥牆,黛瓦,煙囪透出熱氣,豐腴的紅衣女人拎著菜籃子,踩在河邊蒸騰的輕霧上,籃子裡的菜,翠綠得能滴出水來。全部畫麵,都雅得帶有和順的鬼怪氣,又妖嬈,又炊火,分外恍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