附:
洞簫聲斷月明中,惟憂月落酒杯空。
是時蘇軾正在徐州為官,一樣是受朝中同僚架空。但他脾氣疏朗,雖有難過,但仍然能苦中作樂。讀這首詩,飄飄若仙,就像喝一盞烈酒,多少力道在心頭,倒是飛花似夢,光陰無聲。
小樓一夜聽春雨,深巷明朝賣杏花。
——陸遊《臨安春雨初霽》
明朝卷地東風惡,但見綠葉棲殘紅。
杏花有變色的特性,含苞待放時,朵朵豔紅,跟著花瓣的伸展,色采由濃垂垂轉淡,到謝落時就成烏黑一片。(未完待續。)(未完待續。)
便想到那首元人作的《折桂令》:來尋陌上花鈿,恰是那玉樓人醉杏花天,常言道惜花夙起,愛月夜眠,花底相逢少年……如許的曲子,如果亦人亦妖的老伶人挑了來唱,一聲聲,光滑如蛋清,依依呀呀裡,滿是驚心,像喊醒了懵懂的宿世。又偏生滄桑到骨子裡去了,聽著,想著,臉上定然滿是熱熱的眼淚。
花底相逢少年。隻是。在這首詩裡,臨安城的小樓上,聽著深巷賣花聲的陸遊,已是幾番聚散,韶華遲暮。那陌上的花鈿。愛月的少年,早已如同輕飄飄的風塵,遁入了沉重又沉重的世味深處。
矮紙斜行閒作草,晴窗細乳戲分茶。
杏花的花語:少女的慕情、嬌羞、迷惑。
世味年來薄似紗,誰令騎馬客京華?
杏花亦讓人戀此人間,戀這江南。
看一張照片,是腐敗雨後的江南。淩晨,杏花連續開起來,汲取六合靈氣普通的,開起來。一朵一朵,一樹一樹,水靈靈的,如乍染的萬點胭脂,覆蓋在隔水人家。泥牆,黛瓦,煙囪透出熱氣,豐腴的紅衣女人拎著菜籃子,踩在河邊蒸騰的輕霧上,籃子裡的菜,翠綠得能滴出水來。全部畫麵,都雅得帶有和順的鬼怪氣,又妖嬈,又炊火,分外恍忽。
我冇有去太小橋流水的江南,在這寡淡的小半生。可我不肯意心頭那點飽滿的神馳,就此渴死在本身薄弱的設想中。因而此時,固然隻是在筆墨和照片裡,對著江南一遍又一遍隔影相望,帶著雨點般的甜美,和清薄如紗的悵惘,我也想借一枝宋朝春雨裡的杏花,然後,沿著小樓深巷,沿著二十四橋明月,冷靜地尋訪,幽幽地訴說。
相傳陸遊自幼好學不倦,十二歲即能詩文,又在飽經亂離的餬口中,深受愛國教誨的熏陶。“上馬擊狂胡,上馬草軍書”,他早早便發憤報國,但願能親上疆場,為光複中原一展淩雲抱負。可世事難料,陸遊第一次赴臨安招考進士時雖取為第一,但因秦檜的孫子秦塤居其次,秦檜大怒,降罪了主考,名次取消。第二次插手禮部測驗,主考官再次將陸遊排在秦塤之前,又被秦檜除名。直到秦檜身後,陸遊纔有機遇進入宦途。然在朝中,他一向冇有獲得真正的重用,還多次受人架空誣告,後又遭人彈劾被罷免回籍,直至在六十二歲時重新退隱嚴州。在嚴州任滿後,陸遊再次卸職歸鄉,不久又被召到差臨安,職軍火少監。次年,因上諫朝廷減輕賦稅而再遭彈劾,以“嘲詠風月”的罪名再度罷官。而後,他耐久蟄居山村,身雜農間,在記念與興歎中,度過了暮年。
山城薄酒不堪飲,勸君且吸杯中月。
陸遊的杏花天,與腐敗相連,寫得再清寂唯美,再雲淡風輕,看在眼裡,有前塵舊事墊底,也是徹骨哀傷的。如同一碗七滋八味茶,嘗上一口,雖清冷,也苦澀。便不似蘇軾的杏花那般宜醉不宜醒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