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仲祺搖了點頭,沉吟著道:“我確切有件著緊的事想問問四哥,或者你幫我……”
山路轉彎急,戰捷身子一晃,趕快籠住身邊一株兩尺多高的盆花,衝口便道:
那司機抿著嘴想著,俄然嘿嘿一樂:“彆人送花兒不是一枝,就是一束,也有送花籃的。總長倒好,連根帶盆兒,全部一棵給人搬來。您說這養著也費事,萬一弄死了,不便可惜了?馬主任辦公室本來有棵甚麼蘭草,他兒子一杯開水潑出來,轉天就死了……您可得叮囑勤務兵,千萬彆亂往裡頭倒茶根兒。”
這會兒黌舍裡正在上課,幾處課堂裡有讀書聲演講聲亦有稚氣的笑語,遠不像參謀部那樣森嚴厲穆,但他們一起出去,卻都感覺踏在一片清和安好中。為著隔音,音樂課堂修在一處伶仃的院落裡,鳳尾初綠,修竹掩映,一到近處便聽得琴聲泛動。
顧婉凝點點頭:“這裡最溫馨。”
前頭的司機忙道:“是……皬山這條路是新修的,我來得少,路不熟,您冇事兒吧?”
戰捷扶著花盆矜笑著說:“總長服侍了這麼久,不貴也貴了。”
戰捷跟著個婢女穿過兩進天井,又沿著淺溪走了段迴廊,溪岸上生了大叢的迎春,眼下合法怒放之時,嬌黃的花瀑千絲萬縷直落水中,最清爽的色彩亦叫人有奪目之感。婢女將他引到一處花廳,門楣匾額上鐫著“明瑟山館”四個字,戰捷品咂著兩旁的楹聯悄悄點頭:這裡也確是水木明瑟。
“路不熟就慢一點。”戰捷拍了拍身畔雨過天青色的花盆,“我能有甚麼事?是它不能有事。”一邊說,一邊細心檢察那花,唯恐碰掉了一個花苞。
顧婉凝忍了笑意,打量著案前的茶花,溫言問道:“你們總長另有彆的事嗎?”
戰捷聽著他乾脆亦是莞爾,此時春早,淺翠的山穀裡氤氳著淡薄的嵐氣,正像一杯新衝的春茶。這趟差事不過是個跑腿的活兒,可貳內心卻有些悄悄重重的顛簸,男人給女人送花,老是模糊透著點兒好逑之心,但是搬一棵來又不像那麼回事兒了。
“呃,總長說,他有事想跟夫人就教,不曉得夫人甚麼時候便利?”
顧婉凝撫了撫那瑩潤規整的潔白花瓣,淺笑著問道:“這花養起來要留意甚麼,你們總長說了嗎?”
他二人徐行走出來,戰捷揣測著分寸剛要跟上去,霍仲祺的侍衛長白瑞生俄然扯了他一下,戰捷一怔,隻得站住,待要問,又躊躇著不知從何問起。
戰捷一愣,神采驟白驟紅,倉猝抖擻身姿行了個禮:“夫人好!”
霍仲祺凝神聽著,考慮了半晌,放開了手裡的柳枝,半笑半歎:“四哥洞若燭照,但是這挑子也撂得太潔淨了。”
童音未落,一個裹著格紋披肩的洋裝女子行動輕巧地跟了出去,見他拎著那男孩子,清澈的眸光在他麵上悄悄盼過,旋即點頭一笑。戰捷在她秋水傲視之間有頃刻的恍忽,一時候竟想不起如何同她客氣,幸虧那女子也冇來和他酬酢,獨自蹲下身來捏了捏那孩子尚算潔淨的一邊小臉,蹙著眉低聲說:“去找霽藍給你洗臉,然後好好跟許先生報歉;要不然——下午我們都去看木偶戲,就不帶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