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卿送了流光出門,春棘正在門口等著。截住春棘嚕咧著還未出口的歉語,終還是隨了她去安息。
金石掾。
這麼大一頂高帽子扣下來,店家哪承擔得起,倉猝打拱作揖向少卿陪禮道歉,倉猝著解釋:“將軍,將軍,小人真冇這個意義。小人實是見它精美,不捨封存,這才存個私心擺在大堂招攬買賣,也是取個名譽,這個當初我們也是說好了的…”
鄭少卿扭頭與一向立於書案旁的占盧互換了一個頗顯無法的眼神,占盧沉默回身拜彆,拉上門。
凝睇麵前正輕柔撫摩他腿上縱橫傷疤的流光,少卿麵上不覺閃現寵溺之色,輕言安撫,撫順她一頭青絲,欲將流光拉起揉進懷中。
那是一支掐金絲流蘇點水步搖,金絲纖細,步步生風,自頂至末,三滴藍殷殷晶瑩剔透的海藍寶石天然曲折成一弧形,隨步而動。更可貴在,整支步搖呈一支含苞欲放的鳳鳶花形,大氣,卻又不如金鳳牡丹般擔憂會衝撞朱紫,布衣淑女自也使得。
立於房簷半晌,占盧有些黯然。目睹樹影逐步黑沉班駁,終隻是長歎口氣,回身去尋了小廝往堆棧提流光的行李。
本來,“送”,是如此送。
金石掾掌櫃自也是人精,見到流光重視到這枝步搖,恐怕春棘又像方纔那樣喊將出來,趕緊上前向三人施禮道:“將軍,兩位嬌客,請隨我這邊來,請上樓。樓上償有幾樣鎮店之寶,小人這就取出,供兩位嬌客細細遴選。隻是這一件倒是客人訂做,就連圖樣亦由客人供應,非本店手筆,本店許的也隻是一個技術。正品己被客人取走,此一件卻為樣飾,若非客人應允,小店…”
待幾人稍靜,少卿招過掌櫃在一旁低聲商討道:“掌櫃,不瞞您說,這是鄭某未婚妻,挺難來一回安城,您瞧,這是不是…您放心,她亦是個不挑事的,又少來安城,定不會讓您難做…如有事,鄭某自會一力承擔…”
據聞,這是安城最大的金飾鋪,衛都工藝之最,鋪中所出乃至有些還是保藏單品。而現在,流光目光所止,恰是如此一件單品。
流光有些怔忡著走疇昔,蹲下身,一手擱於那人左膝,另一手翻開搭在腿上的厚絨布,掐在他小腿肚,昂首輕扯嘴角,想牽出一個笑,四目相對,不覺中卻流下兩行淚來。
流光倚在窗前,手舉步搖神思。隻是,她未曾想,如此快就讓她遇見那另一支“正品”…
自幼喪父,若非得幾位良朋不時賙濟照顧,流光隻怕是活不過她姆媽大行的那一年。這幾人中,實又以少卿與春棘與她最為交好,更勿論後又與他有了那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素…
春棘不懂行規,又另有點小脾氣,流光怕她爭鬨開來不像樣,遂邊分辯“並未瞧上”邊硬將她往回拽。
春棘跟在她身邊,走路都帶飄。終是讓她得了這支步搖,流光也就冇了興趣再閒逛。因著流光對峙,常常路遇醫館,總要推著少卿出來拿脈問切,隻是次次都是希冀而去,敗興而歸,迴轉三人都顯煩悶。
參軍數年,少卿頻頻高升,此次,傳聞更是為救公子茲才負傷,極受今上正視,遂還都領職,受封折衝將軍。銀米俸祿,手上自有幾個閒錢。這一起,不管甚麼,隻待流光多瞧上兩眼,春棘自會嚷嚷著買下,流光如何推讓,少卿自會會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