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蕪被她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，固然這話清楚是強詞奪理，但解憂說這話時篤定的口氣，必定的神情，竟然讓人不由自主生出幾分信賴。

“醫憂……？”來人是醫蕪，眉頭蹙著，神采難堪。

醫蕪依言放下，欲走，又挪不開步子。

少姬麵貌清秀，一張鵝蛋臉圓溜溜的，還帶點嬰兒肥，想來也不會比解憂年長很多。她頭上的髮髻已是散了，長髮混亂地壓在身下，很多同赤色混到了一處，肮臟不堪。

解憂蹙了眉，攏一攏裙裾，在矮榻旁跪坐下來，一手攀住少姬肩頭，一手撫上她失血後慘白的臉頰，伏低了頭，探一探她耳廓與鼻腔。

“醫憂。”醫蕪還了一禮，踏上一步，涓滴不掩眸中思疑的神采，“吾聞，奚毒者，正者為烏頭，兩歧者為烏喙，頎長三四寸者為天雄，根旁如芋散生者為附子，旁連生者為側子，此五物同出而異名也。烏喙者，其毒堪比野葛，唯聞以療金瘡，殺鬼疰及蠱毒，未聞以之……”

醫蕪也瞧出了她行動之間的遲滯，不好久留，倉促告彆分開。

一旁另有幾個小巧的牙紅色帛包，收口的絲線色彩各不不異，解憂拈了一個碧色絲線的，翻開來，內裡裝著研得極細的藥末，灰紅色彩，用指甲輕挑了一些，一股菖蒲的鬱香緩緩滿盈開。

如果治不好，那他仁至義儘，如果真治好了，景玄天然歡樂，猜想醫喜曉得後，也不會過於指責本身。

身上著的是櫻草色曲裾楚服，上麵海棠紅的薔薇刺繡吸飽了血，凝成殷紅血塊，解下的腰帶則完整浸在了那一灘血中，色彩恍惚難辨。

“嗬。”解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，眉梢輕挑，“既未聞以奚毒回陽，現在聞之，豈不剛好？”

醫蕪暗裡覺得尊師做得過分，畢竟不能用少姬的性命來與解憂活力，是以仗著常日頗得醫喜看重，偷盜取了藥物，親身熬好送來蕙苑。

解憂冇再理他，矮身嗅了嗅兩碗藥湯，一碗參味濃烈，自是濃煎的蔘湯，另一碗便是附子。

方纔回到醫坊以後，醫喜氣得短長，摔碗掀桌，嚴禁任何醫師煎藥送去，要看那被景玄視能存亡人肉白骨的醫憂如何不消藥物就救活少姬。

“……何事？”解憂部下一頓，針悄悄落在少姬衣衫上，回眸見了醫蕪和一旁小幾上的藥湯，解下衣袖，直起家淡淡一揖，“多謝。”

他瞥了瞥矮榻上麵白如紙，也不知有冇有氣的少姬，冇再說下去。

醫喜方纔說，少姬手足見血斑，七竅亦有流血，怕是難治，倒也冇有胡說。

但解憂尚欲一試――她曉得這並非甚麼惡鬼宿疾，而是因產科的不測引發的血液難以凝固而至，簡樸來講，便是這一回少姬傷娠時，將本來用於凝血的東西用儘了，現在無物可用，纔會那裡都出血。

這少女的醫術的確駭人，並且從無一人傳授於她，彷彿生來即會普通。

但解憂一心一意地為昏倒的少姬施針，他一時看住了，竟不忍去打斷她，更不知該如何扣問於她。

解憂將藥末輕彈入少姬鼻中，回身拈了一枚長針，隔衣點刺，數次今後，留針在內，又重拈一枚，去尋另一處穴位。

醫沉隻立在一旁看她純熟施為，他從未見過有醫者能夠這般必定地施救，一句話不說，也不蹙一下眉，彷彿成竹安閒胸。

不，定然是冇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