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兕看著兄長的背影完整消逝在林木扶疏處,才長長舒了口氣,“兄長正如猛虎也。”
但解憂隻聽得醫沉嘲笑。
現在景玄說,調集諸醫乃是為了編修本草,救甌越百姓於水火,他隻是不信。
那做兄長的眸色驀地一亮,直直看向解憂。
看來這個年青的醫者,乃是士子從醫,職位與淺顯的醫,底子不是一個層次。
山風將他後半截話送來:“上山,斜堂。”
固然景玄作為族中嫡宗子,擔側重擔,但性子也是溫文爾雅的,文學上師從叔父景差,成就不淺。
這廳堂斜出的那一麵,推窗恰能撫玩如此美景。
“匪兕匪虎,率彼郊野。哀我征夫,朝夕不暇。”
山道上很靜,除了她的抽泣聲,隻要不時的鳥鳴微風吹過山林的颯颯聲。
可這些方纔經曆過亡國之痛的貴族後輩,卻尋了這麼個山淨水秀的處所藏匿起來,心機全用在了撫玩風景上,怎能不讓民氣寒?
各懷苦衷,一起無言進了斜堂。
《何草不黃》一篇出於《詩經·小雅》中的《魚藻之什》一篇,被評為“詩境至此,窮仄極矣”,既可哀慟亡國,又可悲歎小我不幸。
“有芃者狐,率彼幽草。有棧之車,行彼周道。”
“……楚蘅,勿泣。”解憂回眸安撫,暗自感喟,這女人也太嬌氣了些,如何這就哭起來了呢?
她的臉上覆著易容,並不能看清麵色,但鄰近唇的處所已被咬得慘白,這很較著——這丫頭失態了。
這時剛好晨間,陽光斜斜暉映過來,被飛濺的水汽一折,公然幻出氤氳紫色,絢然奪目。
這一座會客的廳堂恰好建在重華岩外岩處,說其斜,並非因為地基是斜的,而是屋舍向北一麵向外斜斜而出,一向斜進這溶洞的空處。
既非兕牛、又非猛虎,卻穿行郊野,不能留步。可悲我們這些出征的人,白日黑夜不能停歇。
“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,卻在郊野中行走”,我的學說莫非有甚麼舛錯,不然何故至此?
他怕他這兄長,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,說出來也冇那麼丟人。
天下哪有草不會枯黃?誰的日子能不奔波?誰能免除撻伐,而不繁忙馳驅四方?
景兕悄悄吐了吐舌頭,垂首唯唯,並不答覆。
在景兕看來,兄長現在心中獨一剩下的,約莫隻是不擇手腕地向秦王複仇,國恨家仇,一樣很多。
“罷,罷,罷。”景玄彷彿也曉得他不會答覆,直入鬢角的眉悄悄一蹙,眸子眯起,回身踏上石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