檗沉吟了一會兒，“醫憂可願今後山？”

她還是那般超脫的風采，一雙澄徹的大眼含笑，全然看不出已是虛損至極的身材。

後山有一處辟作劍衛常日居住集訓之地，景玄要去的就是那邊，熒惑一貫驚駭火光和兵刀，解憂俯身揉了揉它的腦袋，“去彆處罷。”

解憂低頭看了看手中蓍草，掐了一段連花帶葉的莖，斜斜簪在衣衿上，餘下的一股腦堆在熒惑頭上。

熒惑不滿地哭泣一聲，抖一抖，將草儘數抖在了樹下，這才追著解憂上前。

“醫憂曾言，尋一處遍栽桃木，徙洞庭之徒與逃亡人入其地，百世無憂，然秦苛賦重稅，不成逃者，醫所言不成得。且其地雖遠郡治，然陣勢開闊，非所謂隱居之所。”標兵一一道出難處。

解憂不曉得他在轉著甚麼動機，但看他那張緊繃繃，繃得都快繃破了的臉，想必也不是甚麼好話。

檗蹙了蹙眉頭，他感覺解憂和這頭狐狸大有可比之處，清楚都是奸刁不已的性子，恰好現出極靈巧的表象，不知要騙倒多少人。

原覺得這標兵千難萬險來此尋到解憂，奉告黔中郡的動靜，是因這醫女公開中另有弘願向，不想她問的竟然是……種桃花？！

到底、到底是個女子，滿心風花雪月之事。

“便是此處。”檗猛地停下步子，轉頭一看，解憂還落在前麵一大段。

隨檗走了幾步，解憂轉頭向著院角揚了揚手，“熒惑。”

她人趴在熒惑背上，一人一狐都低著頭，不知在看著鬆樹根下的甚麼東西。

秦據著黔中，對南蠻之地虎視眈眈，而故楚漫衍此方，對於黔中又何嘗不是心心念念？他跟從景玄好久，天然曉得這此中關礙短長。

龜甲曰卜，蓍草曰筮，楚地巫卜之風尤重，景玄不成能不熟諳蓍草，要麼就是隻認得曬乾的，不認得新鮮地生在山中的。

那種彷彿天意普通的災害……宿世侘傺得誌，頻頻功敗垂成，彷彿於運氣獨缺，她最能體味此中的痛苦彷徨。

“此乃蓍草也。”解憂笑意更甚，“楚地重巫卜之事，塚子竟不識蓍草。”

綜上各種，秦對於黔中郡的管束向來嚴格，這標兵能夠穿越封閉達到楚貴族堆積的九嶷山，想必費了很多力量。

解憂回過甚，手中揪著一把蓬蓬的草起家，含笑問好，全不見芥蒂，“塚子亦在此。”

“檗另有他事？”解憂唇角噙著笑意，毫不粉飾她極佳的表情。

一道火紅敏捷竄了出來，追著解憂衣袂旁一起走，一起蹭個不休。

“憂欲尋方寸之地，可栽桃花者也，義士既來此，已尋得其處？”

“某告彆。”標兵再次拱手，對解憂的禮數非常全麵，半點冇有因為她幼年而有一絲驕易。

聽得此人從黔中郡來此，解憂抬眸，落拓之色收去，換了寂然。

解憂闔眸，唇悄悄抿著，思考半晌，“憂知之矣，暫遣人遍植桃木……本年景。”

阿誰時候，等她修完了那些藥經的斷簡，親眼看著它們付梓，便前去那邊消磨殘生……哪怕隻剩了數年也是好的。

“醫憂。”那人上前拱了拱手，“某自黔中來。”

疇前隻在筆墨裡讀過的“夾岸數百步，中無雜樹，芳草鮮美，落英繽紛”的場景，很快就要如畫卷普通放開在她麵前。

“開罪於天，無所禱也。”解憂收了笑，凝眉看著走在前麵的玄色身影，說不儘的落寞蕭索，心竟痛上一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