伯姬曾說,她當初發覺少姬的環境遠比她料想的嚴峻,覺得她必死無疑,心中愧悔難當,驚駭無依,是以前去雪堂尋燕姞哭訴,燕姞憐憫於她,才為她設局洗脫懷疑。
“喏。”少姬低低應了,一舉一動當中寫著較著的惶恐不安,不知方纔哪一句話觸怒體味憂,卻又不敢多言,低頭抹了抹眼角,轉成分開。
“蕙與其姊共處經年,苦樂所共者,應知伯姬為人。”解憂收起膝琴擱在一旁,寬袖籠起,直起家子在案前坐正,直視著階下的少姬。
少姬怔了一會兒,長睫覆起,在臉頰上投出幾道細碎的剪影,溫和的聲音躊躇不定,“阿姊……死有隱情?”
想起死去的姐姐,眼眶微紅,眼中再次噙了淚,欲墮不墮,楚楚不幸。
說來講去,不就是擔憂有朝一日少姬曉得了真相痛恨於他麼?可少姬這類性子,溫良得像白兔一樣,怕是不會有如許一日的。
解憂打斷了她的話,“身後結草為報,憂不需也,姬且歸去。”
解憂輕撥琴絃,唇角淡笑收去,斂眸看她,“蕙。”
另有她麵對侍婢滅亡時,冷酷無情的言語神態……
“有故趙之標兵相訪,檗與之扳談半晌,故知之。”檗談笑自如。
少姬霎了霎眼,咬咬唇,算是默許了。
“憂未作如此想。”解憂勾起唇,臉上綻放一個意味莫測的笑,有些事情,她不肯等閒表態。
“憂初入蕙苑望診,少姬全無求生之意。”解憂目光一轉,望向院中高大的山玉蘭,目光追著飄落的花瓣,“憂現在想來,少姬彼時已知……”
“醫,阿姊自幼擅笛,妾擅瑟,但有曲,妾和之罷了。”少姬闔眸回想起些許少光陰景。
少姬愣怔一下,扶了階下花木自行起家,低頭告彆,“醫良言告慰,妾無覺得報,當結……”
解憂無法笑笑,她從甚麼時候開端,又變得如此多管閒事了?
“妾……妾……”少姬喃喃自語,下頜微微頷著,眼睫撲動,一雙籠在腰間的手有些不知所措,將衣袖攥出幾道皺痕。
那令她半產的藥物的確焚在香料當中,她們姐妹一道學習樂伎,學習調香,自幼形影不離,她一聞便知那香是姐姐所為,初時不明她的意義,以後便猜想姐姐或許亦有了身孕。
“檗不知何謂恨也。”解憂偏了偏頭,眼角斜乜天空,“所謂恨者,殫精竭慮,費心枯死,非心誌堅斷者不能有。餘者,憂謂之怨。”
解憂低掩著眸,驚奇之色隻一閃而過,隨即笑笑,看向他的目光轉涼,“檗所知甚多也。”
“死生渺也,子墨子教之,不妄言。”身後結草為報,這麼漂渺的交誼,她不做希冀。
解憂掩起眸子,沉吟不語,少姬和伯姬俱是自發得聰明,隻可惜她們的那點小伎倆,都瞞不過景玄。伯姬所行出自惡,因此身故,少姬所行出於善,因此倖存,看起來似是天道循環,報應不爽,無有不好。
但她不會健忘,那些因伯姬之死而貌似結束的事情裡,實在另有諸多未解,越女、燕姞……一樣涉事此中,但她們毫無缺損,這是不公允的。
“至此地,有勞。”解憂舒口氣。
解憂常日坐無坐相,行路漫漫,如同閒雲普通無拘,這會兒俄然做出如許一副持重的描述,少姬忍不住帶著三分獵奇,七分不解,儘量規矩地盯著她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