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硯可不敢扯到彆人,便假裝茫然地點頭道:“不知為何就夢到了,母親彆擔憂。這些年目睹父親母親的重擔有多不易,我再想起來也隻恨那細作太可愛,懷著不成告人目標滋擾我們鄆州,叫民氣惶惑。”
李氏見她神情不似驚駭才放下心來,“是啊,這些探子無孔不入,真叫人頭疼。蕤蕤不要想了,過來,娘給你梳個頭罷。”
銅鏡裡映出的母女二人,那年幼些的美人確是綺年玉貌,神采昳麗。沈硯並不太在乎,她要李氏重視的不是她的頭髮,而是昨日阿誰益陽細作。
“阿硯你來的恰好,”早間沈硯去給李氏存候,就被李氏抓包了,“崔侯第一次上門我們不能失了禮數,你且把手上的石頭放放,這兩日先過來幫手。”
沈家這一輩的女孩兒取名皆入“玉”部旁,唯有七娘是“石”旁。阿桃起初偷偷問過吳娘,吳娘表示她看沈硯保藏的石頭,“你覺得玉不是從石中剖出來的麼?”
沈硯冇有推拒,這都是小事。她起大早過來李氏屋裡,是為了彆的事。
崔岑,過來罷!
沈硯點頭。
阿桃得了提示便也不賴著了,舉燈回到屏風外邊,屋裡複又溫馨下來。
沈硯本想說冇甚麼事,到了嘴邊又改口道:“嗯,你如有空就來幫我罷。”
“母親,我昨晚做惡夢了,”沈硯這會兒又像個十五歲少女似的,她依著李氏的肩膀心不足悸,“夢見很多年前阿誰細作。”
荊南,細作,敵陣。說者偶然,聽者故意,李氏正在梳髮的行動頓了一頓。益陽,恰是荊南轄下的一處關隘,劉開這個親家為甚麼要派細作暗藏在太守府裡?
如此一番工夫,李氏交代用時兩天的任務竟在傍晚就完成了。最後一項,沈硯親身去庫房裡,挑了一套天青色的汝窯瓷器,包含擺件,茶具,餐具,共六十四件。
三月下旬鄆州除了要在春分前祭奠社日,另有好幾場花宴。數不清的春鵑、碧桃、海棠成片盛放,李氏不但要在太守府裡主持兩場茶話會,還要在碧遊台共舉花事,與民同樂。偏這時兒媳有身,燕地的崔侯又上門索債,李氏再無能也不免忙得壞了表情。
……
阿桃冇有全信。她想,太守那些年一個接一個的庶出後代,應是叫夫人膈應了,所今厥後生下女兒,夫人反嫌那玉便宜。再說“硯”字,石見石見,老話說“水落而石出”,求真求知,不叫眼睛受矇蔽,也正應了現在七娘這般心通達透。
沈硯這才發覺額上有略微的汗意。她從床頭的屜子裡抽出一條絲帕胡亂擦了擦,“不必了,你坐下陪我說會兒話罷。”
“怪我把你吵醒了,也罷,不讓你猜荊南那麼難的事,你就猜猜父親為我遴選的下家罷。”
北地雖重濃彩,但在國珍汝窯麵前,甚麼都不是題目。
阿桃便坐在床腳榻上,昂首望向沈硯。
這還是第一回沈硯暴露如許的手腕,平常她隻一板一眼站在李氏身邊施禮如儀,花瓶兒似的。沈瑄看得目不轉睛,看著彆人望向沈硯的畏敬目光,竟比沈硯還衝要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