樊寧換好襦裳,配上長劍,籌算邀薛訥一道出門去。但麵前此人像是已化作了一塊石頭,一動也不動,樊寧忙放輕了行動,站在薛訥身後,無聲輕歎。
“本日部屬一向待在洛陽府衙,催著那老仵作,他又是燒又是烤,分離了半晌,終究查明白,那紅色的是芒硝,黃色的則是崑崙黃,不過是常日裡最淺顯的顏料,並無甚麼非常。”
那少年麵露不信之色,覷眼望著薛訥道:“薛禦史杜口不言,莫不是怕鄙人趕在你之前破案,獲得了賞銀和官職嗎?本覺得薛禦史與那些爭名逐利的人分歧,冇想到,真是冇想到……”
那趙姓法曹目睹就要官加五品,賞金千兩,怎容薛訥在此放厥詞,漲紅臉氣急廢弛道:“胡言!你敢說莫非不是這刷佛衣的金漆有題目,這才失火嗎?清楚就是此人在金漆中加了火鐮粉末,分發給各位工匠,火鐮自燃,這纔出的這古怪失火案!”
樊寧笑眯眯地坐在薛訥旁側,問道:“好吃嗎?”
“胡言!”那趙姓法曹大笑一聲,隻覺勝券在握,“這兩樣都是最平常的顏料,如何會起火!”
薛訥的存眷點與楊炯總有偏差,惹得楊炯好氣又好笑:“你說拘繫何人?當然是賣力佛漆顏料的老工匠啊,你那屬官不是說漆有題目嗎?”
薛訥不擅情麵油滑,天然也來不及細究風影話語中的分歧道理之處,將那兩個油紙包拜托在他手上:“勞煩你拿著這個,往洛陽府跑一趟,請仵作驗一驗,究竟是甚麼東西。”
“我奉告了他我大抵的猜想,並未細說”,薛訥倒是未想如此之深,隻是想看看可否獲得弘文館彆院起火案的開導,聽樊寧如是說,他非常愧悔,隻覺孤負了李弘,幸虧楊炯為人可托,該當不會有甚麼差池,“你不必擔憂,楊待製並不參與此番的解謎,他是奉天皇之命,來此暗中監督的。對了,你方纔哪去了,方纔要不是被他纏住,我早出去尋你了。”
龍門山下,奪去十餘名工匠性命,又次次滿身而退的凶嫌究竟是誰?他的目標又是甚麼?薛訥一時理不清,乾脆不去想,抬眼望向樊寧道:“對了,明日是除夕了,洛陽府衙臨時冇有旁的安排,你想去邙山與洛水嗎……”
此頭繩的髮尾有一節焦燒的陳跡,恰是在弘文館彆院火場中留下的。樊寧是朝廷通緝之人,且私藏女子物品實在有違君子做派,如果旁人,怕是會焦急避嫌。但樊寧的物件,薛訥一貫視若珍寶,失而複得對這少年唯有滿心感激,趕快接過揣好,拱手道:“多謝!”
北風蕭蕭,薛訥聳峙不語,他臉上佩帶著猙獰的儺麵,玉冠長髮,儒裳深衣,身姿英挺,皎如玉樹臨風,倒似像極了樊寧設想中的蘭陵王。
約莫半柱香的工夫,風影便躍上堆棧的高台來,團身幾下,呈現在薛訥的窗欞前:“薛郎,你尋我?”
都說上山輕易下山難,到底是不錯的,這山不高,冇有大半個時候卻也很難達到山底。兩人回驛站牽馬時,天氣已晚,是夜除夕,家家戶戶守歲,連胡商都閉了流派。
東風夜放花千樹,叢叢光輝的煙花綻放在天幕之上,照亮了繁華富盛的洛陽城。家家戶戶翻開朱窗,扶老攜幼,貪看著亂世美景,薛訥卻隻顧凝睇著樊寧那比炊火更加光輝誇姣的笑靨。俄然間,好似有醍醐灌入他的腦中,薛訥一拊掌,一副恍然之色,似是想明白了甚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