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話多成了一鍋粥，說的都是家喬的事，唯獨是朱家喬是不能在工棚裡現身的。娘摘了菜回到了灶間，看到朱家喬拿著吹火筒蹲在灶麵前麵發楞，放下菜籃子，就摟住了朱家喬肩膀：

女人們忙前忙後清算殘席。朱家喬和母親合力抬著那框臟汙盤碗往井台旁走去的時候，聽著孃親含笑低聲嘀咕：“女啊，誰能想到會有明天呢？”

鞭炮還是響，雞鴨還是殺，前桌男人們還是吃喝。隻是不起眼的處所——比如說，在廚房後，悄悄地支起了兩桌席麵，桌子中間圍坐著的，清一色的娘子軍。

朱有道沉默了……

半夢半醒間，朱家喬耳畔還反響著梁村長短促的報信：“統統橋都垮了……隻要玉潔橋在……幸虧了它在……能送糧食能上人……不然我們村……死絕啦！！！”

那年誰也不曉得，上遊深山裡下了三天三夜瓢潑大雨。纏死人的迷魂霧聚了又散，散了又聚，大半夜裡，大水突然上漲，直接漫過了高處溪水濕，沖毀了守隱士的屋子，守隱士還冇來得及敲響告警的銅鑼，就被捲進了發黃渾濁的汙水裡。

阿誰早晨，吃齋奉道的姑婆們，破天荒地在隻拜女身菩薩的佛龕裡，加了一尊小小的魯班像，嘰裡咕嚕唸了一早晨的經，戴德有一條乾清乾淨的路能夠走。

母親悠長的喟歎，在半夢半醒的朱家喬耳邊迴盪著，火車閒逛悠地悄悄搖擺，就像身處玉潔橋上。

但是朱家喬目光熠熠：“爹，我剛纔說了……不犯姑婆們的忌諱……”

朱家喬就說：“爹，現在不是除了我，冇有人能掌造這姑婆橋麼？”

……

身子已半截在波瀾裡的守隱士，手裡還緊緊抓著鑼錘，聲嘶力竭的高喊著，隻喊了半句，一個浪頭打來，河麵上隻剩下渾濁的浪花。

“幸虧……你是女崽啊！”

孃的呻歎還式微地，爹不知甚麼時候來到了廚房門口，“阿娥，你出去一下，我有話要跟妹頭說。”

嘴角勾起一絲淺笑，身下的搖擺倒是愣住了，極遠的遠方傳來蜂鳴般的響動，直鑽耳膜深處，朱家喬猛一展開眼睛，纔來得及翻身坐起來，就聞聲布簾子內裡傳來指導員厲聲呼喊：“全部都有！！！立即下車！！”

另有不曉得哪個二百五喝多了，直愣愣地大聲喊：“有甚麼可惜不成惜的，最多不就是招郎入舍咯！招個倒插門，不就分身其美……”

朱有道點頭：“不是，叔伯們都承諾了……但，家喬，你要想清楚。你始終是個女孩，女孩造橋橋會垮，不垮也是爛茶渣。戔戔一座橋，爹還兜得住，爹擔憂的是你那男人婆的名聲傳出去，今後嫁不掉，那是害了你一輩子啊！”

“家喬啊，女仔人家，不要想太多啊……我們做女人，是如許命苦的了。娘曉得你聰明叻女，如果你是男孩子，必然擔當你爹的衣缽，做個大掌。不像現在，委曲你圍著灶台轉，就連偶爾出去幫幫手，也隻能假借爹和弟弟們的名義……”

“我給大掌你叩首啦——”

“朱大掌——家喬——你們是我們全村的活命菩薩，拯救仇人啊——”

這一桌八菜一湯的完工席麵吃下來，好些大娘婆婆嬸嬸擦完油光光的嘴巴以後，就擦起了眼淚。

“讓女人來幫工？”朱有道訝然發笑，“家喬，莫非是想讓娘也掙一份幫人為？那分歧端方……”

——“甚麼大把天下！！是個帶‘茨菇丁’的，那就真的大把前程了！現在如何叫有前程？被大姑婆誇幾句了，就叫有前程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