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村聽了,亦歎道:“這也是他們的孽障遭受,亦非偶爾.不然這馮淵如何偏隻看準了這英蓮?這英蓮受了柺子這幾年折磨,才得了個頭路,且又是個多情的,若能聚合了,倒是件美事,偏又生出這段事來.這薛家縱比馮家繁華,想其為人,天然姬妾浩繁,淫佚無度,一定及馮淵定情於一人者.這恰是夢幻情緣,恰遇一對薄命後代.且不要群情他,隻目今這官司,如何剖斷纔好?”門子笑道:“老爺當年何其明決,本日何反成了個冇主張的人了!小的聞得老爺補升此任,亦係賈府王府之力,此薛蟠即賈府之親,老爺何不順水行舟,作個整情麵,將此案告終,今後也好去見賈府王府。”雨村道:“你說的何嘗不是.但事關性命,蒙皇上隆恩,起複委用,實是重生再造,合法殫心極力求報之時,豈可因私而廢法?是我實不能忍為者。”門子聽了,嘲笑道:“老爺說的何嘗不是大事理,但隻是如當代上是行不去的.豈不聞前人有雲:`大丈夫相時而動,又曰`趨吉避凶者為君子.依老爺這一說,不但不能報效朝廷,亦且本身不保,還要三思為妥。”
賈不假,白玉為堂金作馬.(寧國榮國二公以後,共二十房分,寧榮親派八房在都外,現客籍住者十二房.)
第四回中既將薛家母子在榮府內借居等事略已表白,此回則暫不能寫矣.
薛蟠已拜見過賈政,賈璉又引著拜見了賈赦,賈珍等.賈政便令人上來對王夫人說:“姨太太已有了春秋,外甥年青不知世路,在外住著恐有人肇事.我們東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來間房,白餘暇著,打掃了,請姨太太和姐兒哥兒住了甚好。”王夫人未及留,賈母也就遣人來講:“請姨太太就在這裡住下,大師密切些”等語.薛阿姨正要同居一處,方可拘緊些兒子,若另住在外,又恐他縱性肇事,遂忙伸謝應允.又私與王夫人申明:“一應日費供應一概免卻,方是處常之法。”王夫人知他家不難於此,遂亦從其願.從而後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了.
門子道:“這一種柺子單管偷拐五六歲的後代,養在一個僻靜之處,到十一二歲,度其麵貌,帶至他鄉轉賣.當日這英蓮,我們每天哄他玩耍,雖隔了七八年,現在十二三歲的風景,其模樣固然出脫得劃一好些,然大抵邊幅,自是不改,熟人易認.何況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t,從胎裡帶來的,以是我卻認得.偏生這柺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,那日柺子不在家,我也曾問他.他是被柺子打怕了的,萬不敢說,隻說柺子係他親爹,因無錢償債,故賣他.我又哄之再四,他又哭了,隻說`我不記得小時之事!這可無疑了.那日馮公子相看了,兌了銀子,柺子醉了,他自歎道:`我本日罪孽可滿了!後又聞聲馮公子令三日以後過門,他又轉有憂愁之態.我又不忍其形景,等柺子出去,又命渾家去解釋他:`這馮公子必待好日期來接,可知必不以丫環相看.況他是個絕風騷品德,家裡頗過得,素習又最討厭堂客,今竟破價買你,後事不言可知.隻耐得三兩日,何必憂愁!他聽如此說,方纔略解憂愁,自為今後得所.誰料天下竟有這等不快意事,第二日,他偏又賣與薛家.若賣與第二小我還好,這薛公子的花名流稱`呆霸王,最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,並且使錢如土,遂打了個落花流水,生拖死拽,把個英蓮拖去,現在也不知死活.這馮公子空喜一場,一念得逞,反花了錢,送了命,豈不成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