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今後她抱我時,便不至於箍得我喘不過氣了。
“那我住了這大屋,也寂靜麼?”
我既無兄弟姐妹,平時也不愛動,叫用飯我便吃,讓我睡覺便睡了,厥後有人站在我麵前說我傻,我也不睬。
“那為何佛老是寶相寂靜?”
我到她家一年後,喊了她一聲娘,當時她端著半銅盆淨水,銅盆哐當落下,淨水漫了一地。
奶孃臉上塗了白漆似的,咳嗽起來,我抱她腿朝她笑了笑。
我問師父:
他戴了一串紫黑的珠子在手腕上,有淡淡的香,我伸手把珠子扒下來抓著。
師父感喟:
那張臉遮住冷月,我被一雙暖和的大手抱起來。
……
“這麼說若你心不動了,浮雲也不動的了?”
第三年,師父帶來本《心經》,坐在凳上讀與我聽,我跟他念,一字一頓的:
我觀儘藏經閣中經籍,《妙法蓮華經》、《金剛經》、《楞嚴經》、《楞伽經》……
兵甲,鉤戟,長铩。
僧伽藍寺造的很大,黃瓦紅牆,泥塑漆金,青磚鋪地,大雄寶殿中有三尊青銅大佛,摸上去冰冰冷涼的。
“那眾生均已度了?你我也度了麼?”
那年,朝平郡靈台宗盂蘭法會,師父帶我同去。若按撿我那日作生辰,我十三歲。
“癡兒……”
――願君多采擷,此物最相思。
靈台宗比僧伽藍寺更大,廣場上有一座大理石雕就,三千三百三十三瓣的蓮台。師父說,坐此蓮台說法,般若雷音自行加持。
……
我斂眸。
翌日,師父給我一本《地藏經》。
馬嘶,人吼,接連倒下。
彷彿不止一次顛末端。
殘肢斷臂,汙血,骸骨,堆積如山,黃沙滿盈,蒼穹失容。枯樹枝椏上掛的腸子沾滿了沙礫,黑鴉撲著翅膀啄食著。
“揭諦揭諦波羅揭諦娑婆訶揭諦菩提娑婆訶……”
“佛是大擺脫,存於不成說之疇昔,不成知之將來。如何有七情六慾!”
“師父,佛亦有七情六慾麼?”
幡旗飄飛,烽火四起,流血漂櫓,喊殺震天。慘烈血腥的畫麵,我厥後常常憶起,如在麵前。
“殺!”
腦袋又一疼,師父斥道:
哇――哇――
旗號斜倒,斷戟,鈍刀四周散落,到處硝煙,我瞥見殘霞如血濃稠,倒下的死人渙散的瞳裡映著我。
“眾生便是眾生,一人,一狗亦是眾生!不準再多問!”
僧伽藍寺中香客浩繁,我做過掃地沙彌,迎客僧,最後師父讓我清修。
師父每年都來看我,第二年,他抱我起來講:
院裡桂樹下有兩窩黑蟻鬥起來了,看到個頭大的,我用手指按下去,“嘎啦”微響。奶孃是極其愛潔淨的人,乃至於潔癖,我住的房間,總一塵不染的。我把沾了稠液與黃泥的手給她看,頭次被她嗬叱了。
鏖戰不休。
“若你功德夠了,便住得。”
另有九座千瓣蓮台環繞四周。
我舅媽,也就是奶孃的嫂子,肚子垂垂癡肥了,家裡那老頭兒說未生下來便要取名,以定下嬰孩的人魂――聽遊方羽士講,之前死了幾個孩子便是靈魂未安寧下來。
我依了他,心不再動。
哇――哇――
如何來到這兒的,我也不曉得,隻模糊記得阿誰畫麵:在有三條岔口的大河裡漂著,岸上開滿曼珠沙華,白得純真,紅得驚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