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婆子目睹得石桂這碗稠些，罵了兩三聲賠錢貨，伸手就要拍在秋娘身上，叫石頭一把攔住了：“桂花還小，她挨不住。”

白大娘喜好她，是因為她是白大娘撿來的，撿到她的時候，耳間帶血，臍帶未斷，也不曉得是那裡生了孩子，就這麼扔到地頭裡，要不是白大娘抱著滿月的女兒打孃家返來走了夜路，一夜如何也凍死了。

石頭這對誠懇伉儷，成了婚就冇孩子，白大孃家添了個女娃娃的事兒叫他們曉得了，買了半斤糖上門，說要養下她來。

蘭溪裡的水早就乾了，山上倒另有個出水泉，儘日汩汩流個不斷，井掏乾了就往山上擔去，水從一股變成一線，又自一線變成寥落落的幾滴，天還冇亮，就有人家去山上接水，能接得一點，除了要喝，還要澆地。

家裡可不能少了這麼個勞力，今歲是不成了，來歲還得種地，不種地拿甚麼交租子？交了租子另有一家的嚼口，還得留稻種，石桂越想越是心慌，抱了喜子，把他放到小板凳上，起家去掏了床底下的破甕兒，從裡頭倒出些錢來。

她又給白大娘磕了個頭，直起家子問：“大娘，我能值多少錢？”白大娘一時語塞，石頭打蝗的時候傷著了，可便是不傷，城裡也不缺那很多長工。

蝗蟲走了，縣太爺纔派了治蝗的來，堆了稻草，全燒成了灰，說是葉子裡頭藏著蟲卵，這些如果不燒了去，來年還得再犯，燒得一天火光，到全燒完了，天上落下雨來。

石桂冇伸手，這年代，家裡有點吃的都不輕易，更不必說是零嘴了，她不肯要，白大娘需求給她吃，敲下點瑣細來，沾沾甜味兒。

外頭蝗蟲拍翅膀的聲音撲天蓋地，彷彿落了大雨，纔來的時候也確叫村人歡暢，都當是要下雨了，另有人爬到屋頂上去，舉著桶等老天爺發慈悲。

半夜鯉魚來上灘。

養了她三年多，秋娘就懷上了，都說是她們積了德，送子娘娘纔開眼，果然生了個兒子下來，石桂打小就會看孩子會乾活，自來不叫石頭伉儷操心，倒是當真把她當女兒贍養的。

蘭溪三日桃花雨，

第二年春季還冇春分，村門口來了青布小車，裡裡外外就都曉得，這是陳娘子來了。叫她一聲娘子，實則是個媒婆，她去歲夏天就來了一回，夏季又來一回，買了好幾個女人小子去，現在春季又來了，一回是掐著點過年，一回是掐著點等播種。

這糖就是陳娘子帶來的，白大娘跟陳娘子有親，彎了十七八個彎的親戚，可卻還是是親戚，到了蘭溪村總要給她捎上些吃的。

這說的是本來的蘭溪村，年景好的時候家家種稻戶戶織蠶，有柳樹有桃花，河裡魚兒捕不儘，田間玄月稻花香，可那是蝗災之前的事。

這些事少有人提，村裡人刻薄，可石桂卻曉得的清清楚楚，她還記得她睡在田埂裡，聞聲白大娘說話，上輩子還在腦裡紛繁轉轉，一語落地似如夢初醒，扯著嗓子哭起來。

臘八那天該吃粥的，家裡卻湊不出八樣米果來，熬了黃米粥，說是粥，比湯還稀些，石桂喜子一人一碗，到秋娘跟石頭這裡，那湯更淡，連黃色兒都冇了。

打蝗的時候石頭從房頂上摔下來，傷了腰腿，看不了大夫，就貼著膏藥，一夏季了還冇好，石桂替他拿熱毛巾敷，才端了木盆到門邊，就聞聲裡頭長歎短歎，秋娘一聲聲的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