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傻站著何為,從速疇昔和麪,還想讓我服侍你不成?”銀柳倚著桌沿磕瓜子,吐了一地的瓜子皮,見石桂立住了不動,嘖了一聲,吐出兩瓣瓜子皮來:“這有甚,不是來就是去,也有你的那一天。”
陳娘子的兒子在船埠上打長工,生得一膀子肉,夜裡返來了坐到小桌邊,一座山似的,分麵時銀柳給他滿滿一碗,澆頭上的筍丁都要掉下來,卻跳開石桂,叫她吃光麵,陳娘子拿筷子敲敲碗沿:“但是石桂和的麵燒的灶?”
石桂不知她說的是造化是甚麼,昨兒的杏子也已經是“好造化”了,怕得顫栗,卻還是笑容相送,回身默不出聲把家裡的事兒都乾了。
天上隻一輪殘月幾顆星子,她身上穿一件舊襖,還是幾年前年景好的時候裁的,穿了三個冬春,袖口領口早就起了毛邊,此時緊緊攏住了,將將能擋夜裡的北風。
“留你一個就虧了本了,還想留她?”陳大郎說得這一句,裡頭銀柳嬌笑兩聲,冇一會兒床板又響起來,石桂吸一口氣,進屋替陳娘子打掃屋子,看著天好,把被子也拿出來曬過,隻要一停下來,她就想起來被賣掉的阿誰七個女孩兒。
主家不住也有看房的管事,這彆苑有樓有池有橋有廊坊,裡頭管事的撒掃的看花的如何能少,廚下也離不得人,陳娘子算得是給石桂尋了個好差事。
她句句話阿諛了陳娘子,曉得石桂定到了宋家,一疊聲的讚:“還是姆媽有手腕,那家子可不好進人的。”
那幾個都是定了貨她纔去收人的,小本買賣,真要五兩五兩的買人,陳娘子手上也冇這很多現錢,彆個付了定,她自家補助些,如果不要人,定錢也不退。
陳娘子昨兒貪酒,夙起瞥見被子洗曬了,桌上有小米粥跟攤麪餅子,到底喜好石桂肯乾,銀柳又冇起來,她坐下吃粥時,衝那屋子嘲笑一聲。
陳娘子能辦下這樁事來,內心甚是對勁,使石桂到巷口酒坊打了一角酒,又讓銀柳整治兩個下酒菜來,大郎出去了,銀柳甩了手偷懶,自個兒摸出錢來,讓石桂到外頭買了一屜兒蒸小餃子,又切了一個豬耳朵來。
這宅子是預備了給很多人住的,院子大廚房也大,院裡圍了籠兒養雞,裡頭三個灶台隻一個點著火,陳娘子叫一聲鄭家姐姐,裡頭便出來個小丫頭,看著十來歲,先叫一聲陳媽媽,跟著掃一眼石桂,臉上堆了笑,拿了一碟子麻糖桔子出來。
夜裡石桂抱了被子去跟陳娘子睡,服侍著陳娘子燙過腳通過甚,聽著劈麵小屋裡嚶嚶唧唧的聲兒,陳娘子冷哼一聲:“且叫我兒受用。”
宋家的老太爺大馳名頭,他在太子太傅上告老了兩回,賢人也冇允,世代讀書的人家,到了宋老太爺,是家裡第二個進士,兒子年青輕的又中了進士,現在宋家的老宅裡,門前還豎著三對兒進士旗杆。
“銀柳,你去買些活魚來,夜裡大郎要返來。”陳娘子說到買魚,銀柳還耷拉著臉兒,到說大郎要返來,她立時站起來,不一時買了魚來,不獨買了魚,還切了肉,興興頭頭道:“拿這個熬肉丁醬做澆頭。”
說是精舍,實是個大宅子,原是想造得小巧精美些的,可家裡這很多人,大家要有院有屋,另有服侍的下人,越建越大,把背麵的竹林都挖去一半,隻在裡頭留下個茅草屋子來,算是給老太爺住的精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