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勉不解：“得賞你還不歡暢？”他屋裡阿誰書僮，躲三躲四的偷懶兒，不就是因著他給不起賞，恨不得往宋蔭堂那兒獻殷勤去，如何這個丫頭得了東西竟還麵帶薄怒。

石桂翻看那隻金鐲子，正合了馮嬤嬤的猜想，如許出身的女孩兒，可著勁的討主子喜好是為的甚麼？她能擠進正院，就是個很有手腕會媚上的，可此地又無根無基，好輕易出來了還讓人擠了出來，到了幽篁裡纔多久，又成了得主子寵嬖的，她想往上爬，便給她遞個通雲梯，她天然就能聽話辦事了。

以己度人，又確是人之常情，換了彆個隻怕立時投城了，恰好石桂想的是還要家去，馮嬤嬤這上頭棋差一招，石桂又是本來便不幸葉文心，這麼個冰雪玉質的女人，詩書琴棋無一不通，在親爹眼裡，也不過就是金蓴玉粒贍養大的豬崽子，等著她過秤賣錢罷了。

葉文心差點兒衝口而出，好輕易咬唇忍住了：“如何去的如許久，但是往花圃子裡頭躲懶去了？”

石桂脆笑一聲：“再不敢躲懶兒，嬤嬤叫我了去，問我些女人的病裡心境可好，說我服侍得用心，賞了我一匣子點心呢。”

一麵說一麵提一提手裡的食匣，葉文心不防她還能得了賞返來，屋裡頭無人不知這是瓊瑛下的絆子，石桂毫髮無傷返來了不說，還得了吃食，個個都往她臉上瞧疇昔。

葉文心乍見之下，猛得一陣咳嗽，石桂放下袖子，替她端了水來，葉文心好輕易把這陣咳嗽壓下去，石桂把馮嬤嬤那一席話全奉告了她，她一隻手撐著床沿，指甲刮在床框的雕花上，眼睛怔怔盯著床帳，瓊瑛跟著她四五年，也一樣能把她賣了，石桂跟著她不過三兩個月，便能為她如此，揪著領口的手悄悄鬆開：“我知你不是妄圖甚麼，如果，如果我能如願，必討回賣身契，放你自在。”

恰是瓊瑛一回回的告狀，說葉文心如何寵嬖這個丫頭，兩個關起門來也不知搗甚麼鬼，連帳冊都差點兒被她哄了去，馮嬤嬤這才留意起石桂來。

瓊瑛的臉上一陣青白，連笑都撐不住了，她說了好些回，馮嬤嬤都不肯意替她出頭，好輕易這回承諾了，竟能叫這麼個毛丫頭亂來疇昔。

石桂乾脆坐下了：“也不是甚個犒賞都是好的，都能叫人高興的。”她本來還是個孩子模樣，雖人老成，可一雙大眼配著兩道彎眉，臉頰鼓鼓，看著就帶三分稚氣，這會兒眉頭一蹙，倒似裝滿了苦衷。

馮嬤嬤如果還在揚州，兒子又如許出息，出了葉家門，也是呼奴使婢的，她身上這一件襖子，拿出來跟宋老太太比也不差多少了。

心頭那口濁氣，衝著這漫天霞色吐了出來，回神的時候，便見宋勉坐在廊邊的雕欄上，衝石桂微微點頭。

石桂當著馮嬤嬤的麵套上那隻金手鐲，這隻鐲子可比這前得的東西都貴重，可她一看就曉得這是馮嬤嬤早就預備好了給她的，從手上褪下來，不過作個模樣，顯得很看重她罷了。

宋蔭堂讀書，有人硯墨有人鋪紙，另有人洗筆端茶，點心果品，他想吃的不想吃的，都□□齊備，宋蔭堂行事學足了葉氏，事事殷勤不說，還讓人如沐東風，凡他有的，也都想著宋勉，宋勉收很多，回的少，一針一線都在宋家，便乾脆躲疇昔，如許不吃那樣不消，連讀書都不在屋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