濟天下為大善,心胸百姓為大慈,卻若這非君王本意,便是犯了大忌。
瞬息間,統統的百姓都喝彩了起來,他們高興,他們終得救贖。卻她遙遙地望著他的方向,望著他欣長而美好的恍惚身影,低低地歎了口氣。
而現在,待周王仔抓著她這錯處,又會如何待他?他的處境是否會更加艱钜?她不敢想,也曉得自個是無私了,卻她終是走出了這一步,半點也不肯轉頭。
父親活著經常守邊關,背麵她因後宅的陰私幾乎被滅頂,就一起跟去了虎帳。邊疆之地,叫她比平常的閨秀多了太多的自在, 也叫她能輕而易舉地去探聽關於他的事兒。
她雖年紀小,卻還算知事,昨兒個夜裡獨安閒房中,便聽外頭的守夜婆子嚼舌根,道是他的幾個兄弟灌酒灌得忒狠,隻怕他吃不消。昨兒個她也憂心,卻背麵哭狠了倒忘了事,現在醒了,又擔憂起了他是否利落?
她又想起了昨日,隱晦的月光下,他為她梳髮,容她淚流,末端執起她的手走到龍鳳燭前輕剪燈花。蠟燭燒久了,暴露的燭芯便會變長分岔,剪了,便會長悠長久地在一塊,一塊兒取暖,一塊兒照明,滿是伉儷敦睦悠長相隨之意。
遂這些年來,他常是做樁實事,便就犯些錯處。而周王揪著他的錯處不放,訓他無能莽撞,也是常態。
芃苒聽著頓覺無甚壓力,望著他雋絕逸的麵龐,先是坦誠:“我到底是個魯人,周國的事兒老是知之不清的。”說著,又嚥了口羊乳羹,揚著嘴角道:“我也未有旁的心機,不過凡事跟著夫君。至於得不得回,往哪兒去,都未有甚麼大不了的。我方纔不過想言,如果我們能回得去,姑母又真真上了門來,便就教我來對付可好?”
見她鴉青長髮髮梢微卷調皮地貼在臉畔,麵上卻稍現了愁色,公子沐笙眼神微深,曬道:“你覺得,我們能活著返來?”
這話也聽不出真假,彷彿此去萬分凶惡。芃苒眨了眨眼,下認識便道:“怎的不能?不過救災罷了!”據她所知,這些年周國的簍子可多數是他跟著補的,不然,周王哪能容得他在鄴都。
芃苒也不知他笑甚麼,點點頭,又想著自個是李代桃僵,便夾著勺戳了戳碗麪,誠懇道:“姑母最疼九表姐,猜想我們回程,她定會親身上門的。”換而言之,她離露餡實是不遠。
想到這,芃苒稍一遲疑,便就坐起家來,磨蹭著靠近了些去,張了張嘴喊他:“夫君。”
彼時,他若將姚知押下待周王再審本是無可厚非,百姓定也欣喜若狂。卻他偏就當場要了姚知的性命,怕非一時打動,而是為了逾矩,為了均衡之道,為了叫周王不必賞他,乃至有理罰他。
芃苒羞惱地點了點頭,也不曉得自個怎的到了他麵前就變得這般的無用?本是篤定決計要做個賢妻良母的,現在倒好,反是被他照顧得冇了用武之地!
隻是厥後,他們周國的太子死了。便在諸都城覺得, 他將被封為太子之時。他卻一再被周王冷淡貶斥。遂便是她這遠在魯國的在室小姑都曉得,他雖為嫡次子,卻不得君喜,周國君主對他嫌忌甚深, 他這平生,怕是難登太子之位。
問這話時,芃苒微微仰著臉,眸中晶晶亮亮,軟軟的嘴角尚沾著些許羊乳。
謝靖早知她現在的脾氣,倒也見怪不怪,不過笑著,眼眸深深,叫人看不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