欲戰必先算其費,少府成日裡哭窮,連道台都造不起,他哪來的銀子禦敵?
婚約既成,群臣一片恭維,魏公子擎更是喜笑容開,彭湃難抑。
這聲更戾,內侍承不住他的戾氣,膝蓋一軟跪了下去,謹慎翼翼回稟道:“昨兒個千歲去了二殿下府上,鬨著要放祈天燈,背麵又在風口上飲了幾杯,腳步不穩,幾乎摔下山去。二殿下天然去救,護著了千歲,自個卻摔斷了腿骨。想是夜裡又著了涼,今早都燒胡塗了,哪還上得了朝,芃氏正哭著呢!”
宿世的很多事兒她都記不清了,模恍惚糊似是而非的,她偶爾都會忘了自個吃過的苦, 唯有一個動機不能忘,那便是責備國安康,阿兄莫亡。她牢服膺取,三年後,蠻人六大部族聯盟擾亂周國北境,公子沐笙領兵出征,苦戰兩年之久。這一戰,幾近將周國的國運都耗空了大半。公子沐笙好不輕易歸鄴,卻又染了疫症,生抱病死在了宮中。
幾日來,周如水隻問了一句,她問:“去北境援戰的是誰?”
蠻人打來了,她先想著的便是莫要叫公子沐笙重蹈覆轍去了北境。遂連阿兄都算計上了,這幾日睜眼閉眸,她都好似還能瞥見公子沐笙醒過神來,護著她時,烏幽幽盯著她的眸子。
內侍被他嚇出一身盜汗,唯唯應話,“王三郎雖是昨夜歸鄴,卻今個王府大門緊閉,主子請了嵩翁去探,道是……”內侍悄悄瞅他一眼,低道:“道是王三郎昨夜嘔了血,現下尚昏死著,也不知救不救得回。”
外頭風景還是,飛簷翼翼,未幾時,門外更傳來一陣腳步聲,她回眸看去,待得看清,又是絕望。
深通機謀的周王天然明白,周魏嫁女娶婦,長為兄弟之國,是伐擊蠻賊最省力的體例。
她懵懵而立,在旁的寺人旌已是一凜, 忙是拉尖了聲音湊上前來,為周如水打著草率眼:“哎呦!千歲!您這但是被嚇著了!”說著便攙著周如水往一旁退去,號召旁的主子清算禦案。
恍忽難定的心機稍稍安下,沉寂無聲的宣室當中,周王手持硃筆,墨色垂垂在錦帛上襯著開來。
說著,又默了一瞬,目光微微瞥向腳邊碎裂的玉壺,眉間浮上陰沉,一麵往外走,一麵說道:“去給我好好查查王玉溪。”
“馮樘?此人丁談玄奧,言如珠璣,嘴皮工夫實是不錯。倒不知真上了疆場,領兵的本領敵不敵得過這嘴皮子工夫。”說這話時,周如水神采很淡,雖是鬆了口氣,渾身卻又透著有力。
“難不成,他真染了風痹?” 沉默了一會,公子詹眉頭緊攏,繼而又問:“那周沐笙呢?他那頭孺子牛本日怎會不參朝會?”
那眸光太深,太黯,好似見不見底,透著難掩的驚奇。
可不是嚇著了麼!
軍情十萬孔殷傳回宮中時,周如水正在宣室為周王磨墨,待聽明白, 部下便是一鬆,墨汁濺滿了禦案,也濺汙了周王的龍袍。
她不想嫁!不肯嫁!泱泱大國,天下都是男兒,韓拔蕭望也不負眾望,將大肆攻來如狼似虎的蠻賊生生攔在門外。
一滴熱淚滾出眼眶,周如水緊緊握著腰間的流雲百福佩,起家,初度乃至未太站穩,連夜的不眠叫她腿上生不著力量,愣是伸手在一側輕撐了一把,才真真站定。
回到府中,他的腳步終現了短促混亂,再聽門檻後傳來聲響,忙是回顧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