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蘊之未想到,他的一句辯駁,會惹來周如水這般深覺得然的附和。瞬息間,他便凝起了眉,他上前兩步,俄然,就當真地盯向了周如水。他打量著她,盯著她澄徹潔白的雙目,盯著她悄悄回視著他的神采,盯著她的神態中全無常日裡打鬼主張時的詭詐滑頭。盯著盯著,謝蘊之的眉頭攏得更緊了,他不由便搖了點頭,緊接著,竟是再未多言,回身便走了。
如此,周如水也忍不住一歎,但再想起他宿世的所作所為,周如水倒又不得不點頭應是了。她濃黑的睫毛顫了顫,心中一歎,暗中忖道,“也是了,他一向是傲骨錚錚,孤鬆清直的。若非如此,來日又怎會放下大好出息,孤守廢都,整天靜坐呢?”
齊姬那事兒,單看著是高氏因妒忌所至,但細心揣摩下來,倒是極其蹊蹺的。倒不是事兒蹊蹺,事兒是百密無一疏的。可就道理而言,就實在是蹊蹺至極了。
乍見了廊下那道高挑的身影,立在周如水身側的瀞翠一怔,便趕緊輕扯了扯周如水的衣角。
“依仗?隆寵便是依仗了麼?”習秋言罷,謝釉蓮的麵色倒是更加的冷了。她勾著嘴角,語氣鋒利刻薄,不知是嗤諷自個,還是在抱怨帝王的薄情,她淡淡地,復甦地說道:“見多自成醜,不待色彩衰。君上本日複寵於我,不過是因幾月不見,又有了些新奇罷了!”
瀞翠這模樣,周如水早已見怪不怪。她笑著睨她,蕩著鞦韆,漫不經心腸輕嗤道:“說你聰明罷,也是聰明。但說你笨罷,也是笨的冇誰了。”說著,她才緩緩地,極輕地歎道:“這事兒呀!漁翁得利倒是真,鷸蚌是否相爭,倒是未知。”
她哭了好久,謝釉蓮也由著她冷靜淚流。
她幼時不懂事,他的性子也確切冷酷疏離,不甚討喜。是以,兩人從不對盤,負氣過不知多少回。但,如果真真細想起來,她雖與謝氏隔著深仇,對他謝蘊之,倒是始終都仇恨不起來的。
他倆自小不對於,周如水哪次見謝蘊之好聲好氣過?這模樣,實在到處透著古怪,與他們常日裡的相處形式太不不異的。
可偏生,就是在如許大好的局麵當中,謝潯最心疼倚重的兒子,謝氏早已內定的繼任家主謝蘊之卻白衣而去了。他甚麼也冇有要,甚麼都不想要,他孤身一人回到了已成廢都的鄴城,數年如一日的,整天靜坐,不與時人往。
瞧著周如水的密切姿勢,對著她滿麵笑意的臉,對上她澄澄湛湛飽含水光的眸子,謝蘊之不由眯起了眼。
說著,她又攏起了眉,眸色幽深,唇瓣陰柔帶笑,隱含著討厭地捏起案上的石黛,悄悄一擰將其碎成了幾段,殘暴冰冷地提示著習秋道:“莫提甚麼家屬,甚麼君寵。家屬與君寵都一樣,與我是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但我對它們,倒是可有可無,隨時可替的!你亦莫要同其彆人普通見了些長處便覺得了不得了!如果歡暢得太早,等閒就卸去了防備,我的了局,隻怕還不如那高氏!”
如此,深想下去便是可怖了。齊姬宮中裡裡外外都是周岱的人,若真是謝釉蓮動的手腳,她的手也算伸得夠長的了。最起碼,夠周岱操碎了心了。但,死了未成形的庶子,周王怒歸怒,卻明顯不在乎。事過當日也是早就蓋棺定論的了。如此,即便周如水心中通透,也不會去參合這潭子死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