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這一笑,叫世人都是一愣,他們都覺得,周如水能夠會不滿反嘴,畢竟張黎這話一往深裡想也實在過分暴虐。卻不想她會笑,卻不想她笑著笑著俄然就又轉過了臉去,極其快,極其出其不料地撩下了身邊少年的黑紗幕離。
張黎因耿秀的話一愣,很快,便也明白了過來。念及自個昔日裡自予美人,現在再比對那如姑子的矜代絕色,天香國豔,竟隻算得上是清麗了!她恨得咬牙,那裡甘心掉隊於人?更何況還是落在個出身的落魄的姑子背麵!再見方狷與張彥盯著如姑子那動也不動的癡迷神采,張黎更是氣得嘴裡發苦。心機一轉,便嘲笑著,順著耿秀的話鋒,落井下石地應和道:“這姑子美是美,隻是美得過分了些!我倒真替她可惜,這般的麵貌,配上那般的家事,怕是將來,不知要展轉幾人之手了!”
他在笑,周如水亦朝他粲然一笑。風雨吼怒中,她悄悄地與他對恃著,不驚不懼,安閒不迫,目光清透得像一汪經年的湖水。她學著他方纔的口氣,也勾了勾唇,笑道:“怪不得你遮諱飾掩,本來,是個貌美若婦人的小白臉兒。”
因這不測,周如水的神采當場就變了,有一點生硬,有一點冷。她當時嫌醜便再也不抹薑黃粉了,彼時她還想,總不會真有膽小包六合來撩她的紗帽吧!
這一刻,方狷也纔好似真的懂了,甚麼叫做“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,飄飄兮若迴風之流雪。”甚麼叫“美人妖且麗。”甚麼叫“淡眉如秋水,玉肌半清風。”
陣陣唏噓中,反倒是那黑衣少年有些分歧,他嘲笑著回過眼,竟是涓滴不苟同地睨過茶寮內麵色各彆的世人,輕視地哼道:“醜人多搗蛋,真是工於吠影吠聲的東西。”他這,是明著罵張黎耿秀是醜人,是工於吠影吠聲的東西了!
小白臉兒?!
細看之下,再見周如水的髮髻還是未及笄的模樣,世人又是一驚!這冇長開的模樣就如此攝人,那再出個一兩年,待她真含苞盛放時,可會是如何的傾城國色?人間美人,又有幾人能勝出她去?
“小肚雞腸?”她的諷刺太直白,叫少年玩味大笑了起來。他盯著她,似真似假地哼道:“你怎就不怕我?敢如此嘲弄小爺的,早都化作白骨了。”
耿秀這一聲感喟,公然突破了茶寮中的沉寂。世人先是不解,四顧之下,又是瞭然。這一聲,亦叫一向垂著臉,用心置身事外的炯七麵色一白。他蹙著眉看向風雨中冷著臉的周如水,實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耿秀一眼。耿秀的感喟實在叫他不堪,更是叫他自心中生出了些寂然來!想他耿氏雖已式微,重振後亦人丁不旺,近些年來雖也一向無甚高文為,卻還是比上不敷比下不足!可為甚,家中卻總出些個毫無見地,自發得慧,到處肇事的廢料來!
頓時,周如水的杏眼都瞪圓了,指著他的鼻子就罵道:“你此人如何這般無恥!”
這一對郎君姑子,竟都生得奇美非常!人間無二!
月光下,周如水的反應倒是悠哉。她回過身,先盯了眼悄悄鬆鬆就被黑衣人治住的炯七,這纔回顧,漫不經心腸看向了黑衣少年。小姑子掩映在紗幕下的精美麵龐含著諷笑,施施然撐著油紙傘,靡軟地嗤他道:“如何?難不成你是個小肚雞腸的?我看破了你的局,你便要糾著我這小姑子不放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