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忽中,又聽蘇裡歌道:“我本日已經當著迪古乃的麵說過啦,七歲那年,我曾對著吉塔和星星發誓,不管是誰,隻要殺了那隻白虎,為我爹爹報仇,我就嫁給他做老婆,奉侍他平生一世。就算死了,也要化作星鬥,永久在天上暉映著他,庇護著他……”
完顏亮神采微變,雙手疾拍如暴風暴雨,歌聲更是層層高上,越轉淒烈。白雲迸舞,群鳥驚飛,四周的暴風越來越狠惡,冰晶雪屑狼籍交疊,白濛濛陰慘慘遮天蔽日,連陽光也彷彿被隔斷在外。
紇石節女嬰隻道他自大,不敢攀附,嫣然一笑,點頭道:“羅荒漠不分漢人、女真,也不分契丹、奚人,隻看是不是頂天登時的豪傑。你的腿固然臨時不能行走,但飛在天上的雄庫魯,靠著風、勇氣和翅膀,冇有達到不了的處所。”
許宣見她們母女如此竭誠以待,心下亦不免一陣打動。他對率真果斷的蘇裡歌固然存有好感,但畢竟敵我兩立,難有共通之處;本身又一心救出父母,絕無能夠逗留在寒荒塞外。不忍直接回絕,躊躇了半晌,又道:“實不相瞞,我父母性命垂死,我要儘快趕回臨安……”
當下運足真氣,奮力捶鼓,持續大聲唱道:“縭虎豪雄,偏裨真勇。非與談兵略,須拚一醉,看取碧空寥廓……”唱到最後一句時,已是神采漲紅,額頭青筋暴起,胸肺憋悶得直欲爆炸開來。
眾鐵騎恨恨地瞪了許宣與蘇裡歌一眼,吼怒著潮流般奔卷而去,雪塵滾滾,很快便消逝在白茫茫的六合之間。
完顏阿勒錦也喝得酩酊酣醉,搖搖擺晃站起家,拍著許宣的肩膀,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女實話。
完顏亮驚怒交迸,如何也想不明白,為何這小子明顯已被逼至絕境,竟會俄然反轉高上?
許宣越鬥越是凜然,這廝真炁陰邪強猛,聲音淒厲詭異,竟似出自魔門。想不到塞北之地、韃子貴胄當中,竟然也有這些妖類!
許宣心中憐意大起,一時卻不知該說些甚麼。忽聽她道:“你們南朝的夜空,也能瞥見這麼多的星星麼?”
目睹笛聲越來越高,嗓音再難攀上,他急怒之下,右掌重重地拍在鼓麵,“嘭”地一聲巨響,竟將那皋比大鼓生生擊破。他悶哼一聲,趔趄連退了十幾步,腥甜狂湧,最後幾個字彷彿也被堵在胸喉之間。
他固然油嘴滑舌,好開打趣,對小青一口一個“娘子”,本日當著海陵王之麵,也曾用心自稱為蘇裡歌的“夫君”,但歸根結底,畢竟還隻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,這些話不過是玩鬨時的戲謔之語,未可當真。此時被蘇裡歌的母親這般扣問,不由耳頰滾燙,微感難堪。
許宣呼吸一窒,抬開端,看著那滿天搖搖欲墜的星鬥,俄然感到一陣錐心的森冷與驚駭。此時現在,父親與真姨娘是否還活著?白姐姐與王允真是否已化作了星星?小青和青帝又落到了何方?
那八百海陵鐵騎麵麵相覷,難以置信,驚怒的眼神中異化著淩厲殺機,紛繁張弓握刀,隻等完顏亮一聲令下,便當即大開殺戒。
蘇裡歌又驚又喜,跳起家來,顫聲叫道:“贏啦!雄庫魯贏啦!”海東青從她臂上沖天飛起,歡鳴迴旋。遠處的獵戶們無不振臂喝彩,就連一向不苟談笑的阿勒錦也忍不住縱聲大笑。
許宣想不到她詰問得如此直白,差點兒被酒水嗆著,咳嗽了一聲,道:“海陵王不是說了麼?蘇裡歌郡主是羅荒漠最斑斕的珍珠。隻是……”頓了頓,道:“隻是我雙腿殘疾,又是個漢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