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對視一眼,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異的算計。
“女郎心性通達,隻怕被故意之人作了筏子。”濁音抬高了聲,隻瞥了瞥四周,“方纔,耳聞府內有人私議……女郎並非嫡出之事。”
溫綺羅微微揚眉,似略訝異他這般固執,無波的眼底染了些暖意,“停滯?即便我是嫡出,就能由父親相護,一世毫髮無傷麼?”
他施了一禮,那神采卻有些許凝重,“女郎,方纔院彆傳了些閒話。”
“濁音莫驚。”溫綺羅唇邊笑意未變,反倒慢條斯理地攔住了他的來路,緩言道,“嫡與庶,關乎血緣名分倒是其次。倘無我溫綺羅占此位置,這府中現在可有這般風景?若我另有安身之本,便非嫡出女兒又當如何?”
這個動機一冒出來,便在她心中揮之不去。
溫長昀對溫綺羅的偏疼,府中人儘皆知。這麼多年,他從未提起過二孃子的生母,乃至連提都不準人提,現在想來,隻怕此中另有隱情。
溫詩河見青玉神采有異,心中更加不安。
此事不管是真是假,於一個閨閣女郎,都是利刃,刺不得亦撤不得。
青玉深吸一口氣,儘力讓本身平靜下來。
“我若自廢刀劍,旁人不過趁興清算枯骨。但我偏不廢本身,偏要手提刀劍走在前,鋒芒畢現,斬得雀鳥碎羽。”
府門深掩,未出閣的女郎,冷暖全係主君一念間。
他口中雖稱“通達”,但細看溫綺羅一舉一動,真怕這動靜刺中間底柔嫩,平白惹她妄自悲哀。
溫綺羅倚坐在正堂的榻上,思忖著火器改進的方劑配比,撫將散落幾縷耳側青絲垂首理順。她的端倪格外安好,與周遭喧嘩毫不相乾,那清淺的眉眼映托在昏黃的籠燈前,更添了一分疏離的氣質。
但是溫綺羅卻並不如他所料,聽罷不過指尖略僵,然後悄悄一笑,“主家的碎語,傳得倒快。”她將帕巾揣入袖中,神態悠然,彷彿半點波瀾未興。
濁音微怔,收回望向不遠處的心機,整了整袍袖,低頭進堂。
江知寂一介鄉野白丁不說,且家徒四壁,每年還等著溫府佈施度日。
“但我這平生如果總要忌諱生母予以的庶出身份,豈不是親手釘死本身一片六合?反言之,就算我從未將嫡庶之事放在心底又如何,有人會因為你站直了身子,便給你一身的自在嗎?”
“你這般替我焦心,倒是罕見。”她語氣中並無詰責,反覺帶了幾分打趣,似是與本日鶯聲啼暖的氣候一樣,無端叫民氣生舒緩。
溫綺羅聽罷,卻笑出聲來,“父親?我若情願,他自不會聞聲。”她緩緩起了身,行動輕轉,向窗前而行。
他彷彿盤桓好久,卻始終未踏進內堂。掌心因攥緊而微微泛涼,那些話堵在喉中,讓他躊躇不決。
“這事怪就怪在,她似是早就曉得本身的身份,麵色如常。”溫詩河麵有疑色。
溫綺羅的院中,滿目素色花架與青竹屏風相互映托。
他望她發冠上低搖的珠光,胸腔起伏生出幾分敬意,“可溫家一脈樹大根深,女郎今後若算漏一子,必是萬劫不複之地。”
驀地,視野穿過半開的門簾,落在濁音身上。
濁音一怔,那眼中迸出一抹難以置信的驚詫,“女郎,我這就去訓戒世人。”
“大娘子莫慌,此事一定冇有轉機。現在之計,隻要儘快讓二孃子訂下婚事,嫁出府去,你纔可高枕無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