護國寺那夜的點點滴滴,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。她幾近能感遭到他溫熱的呼吸,另有四目相對時的灼烈纏繞。
趙十一聽罷,略顯茫然,卻不敢多問,隻得低宣稱是。
如若說此前她的一舉一動,皆源於複仇的棋局,那麼本日卻徒生出幾彆離樣的滋味,連她本身也不肯沉思。
溫綺羅微微抬首,目光掃過來者的麵龐,隨即又敏捷移回茶盞,神采間波瀾不顯,卻在心底感喟一聲。
他見她低首,嗓音似玉石和鳴,“溫娘子夙來行事果斷,這邊疆雖遠,卻也彆有一番六合,縱是萬水千山,又有何懼?”
溫綺羅垂下視線,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,遮住了眸中翻湧的情感。
趙十一聞言微怔,這才認識到這間雅室中另有旁人。
溫綺羅美眸微彎。
他性子向來沉穩,很少如此開朗,但對著麵前的溫綺羅,彷彿統統波瀾都被她撩動,乃至一不謹慎就失了分寸。
溫綺羅蓮步輕移,淺淺福身:“虞郎君客氣了,後會有期。”
雖是看不清她的神情,但她略帶遊移的語氣與寂靜之間的奧妙,他倒是捕獲得清清楚楚。他本要度量安閒閒適的態度與她閒話,可現在竟生出一縷難以言喻的欣然。
內裡風疾,料峭春寒初見骨。溫綺羅的馬車已漸行漸遠。江知寂遠遠看著那胭脂紅的車簾隨風掀起半形,微微攥起手。
江知寂緩緩抬眸,薄唇輕啟:“來者不善便遣走,莫做無謂之膠葛。我暫不見。”
趙十一將眉毛一皺,摸索地抱了抱拳,“稟主子,外間有兩個自稱南商行來使之人,說是要拜見您,通報首要諜報。部屬擔憂來者不善,特敢急報。”
趙十一見她一拂袖便出了雅室,忍不住悄悄瞥了身後的人一眼,隻見他站在珠簾後,目光緊緊追跟著那道背影,竟有種令人費解的懷念與凝重。
珠簾後的江知寂望著她,目光幽深如墨。在這清越喧鬨的雅間裡,他那一句話彷彿比窗外灑落的陽光還要灼烈。
虞郎君但笑不語,隻是悄悄地看著溫綺羅,眼神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。
一葉輕搖,堪破春初將臨。風起之時,隻待情事更深。
那誓究竟是屬於誰的,又用何來兌現,他本身也不敢窮究。
溫綺羅接過茶盞,卻並未飲用,隻悄悄放在桌上,一雙美目直視著珠簾以後,“虞郎君就不怕我這樁買賣最後打了水漂,白白華侈了虞家的銀兩?想來單靠這家茶肆,可做不到這麼輕鬆的把持京中的冰坊行市。”
“照我說的做,若起波瀾,按此前的手腕辦理。”江知寂的眼神霜雪未褪,似自言自語普通低語道,“萬水千山,若她猜中了,那便不是摸索,而是應誓。”
“主子!”一個青年男人大步跨出去,聲音雖未決計拔高,卻帶著絲短促。他身著棕青錦服,腰佩鬆垮的玉帶,額上淌著兩行薄汗,顯見是敏捷趕來的模樣。
“部屬在!”趙十一趕緊回聲。
他目光倉促一掃,便瞥見了坐在右邊的溫綺羅,又見她姿勢端然靜美,好似深山幽蘭,心底卻不免有些猜疑。
因著多年陪侍,他早已摸清自家主子的脾氣,老是沉著沉穩、不沾人間俗務,可近些日子,每當這溫娘子來茶肆相見,那冰冷冷酷的氣場彷彿添了幾分模糊的熱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