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回身拜彆時,裙襬微微掠過青光琉璃磚,如同一抹翩然的煙霞,似來去不沾灰塵。
虞郎君也不繞彎子,“這行商之事,不能貪婪。比起行情,更重品德。溫娘子蕙質蘭心,又膽識過人,與你合作,鄙人是信得過的。”
溫綺羅心中微微一動,“你如此信賴我,倒讓我有些惶恐了。想來我很快便要隨家父去邊陲,到時如有彆的買賣,虞郎君可還願合作?”
溫綺羅蓮步輕移,淺淺福身:“虞郎君客氣了,後會有期。”
他的腔調平和,似隨便間一句閒話,卻讓溫綺羅眸中流光一滯。
因著多年陪侍,他早已摸清自家主子的脾氣,老是沉著沉穩、不沾人間俗務,可近些日子,每當這溫娘子來茶肆相見,那冰冷冷酷的氣場彷彿添了幾分模糊的熱氣。
趙十一聽罷,略顯茫然,卻不敢多問,隻得低宣稱是。
溫綺羅心中微跳,目光落於案邊茶盞,似在當真撫玩那茶湯的碧綠流光,喃語道,“也好。”
“待溫娘子遠走之日,京中再無能與我飲茶的知己,便是繁華似錦,也少了番靈氣。”
江知寂聞言,尚將來得及回話,便見溫綺羅指尖輕點在茶盞上,緩緩抬眸,語聲清雅:“虞郎君既有要事,綺羅便未幾叨擾了,隻待下回再叨教茶道。”
珠簾後的江知寂望著她,目光幽深如墨。在這清越喧鬨的雅間裡,他那一句話彷彿比窗外灑落的陽光還要灼烈。
溫綺羅垂下視線,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,遮住了眸中翻湧的情感。
趙十一聞言微怔,這才認識到這間雅室中另有旁人。
屋內氛圍奧妙,半是和順半是嘶啞,統統未曾透露的感情悄悄在無聲裡暗潮湧動。
他垂下視野看了看空中,如同常日普通,眼神古井無波,聲音卻透著一絲不輕不淡的喟歎:“趙十一。”
江知寂好半晌,纔將心頭盤繞著千絲萬縷的情感撫平。
溫綺羅被他看得有些不安閒,就在她想要轉移話題時,他卻應道,“與溫娘子,自是歲歲年年,纔好。”
他性子向來沉穩,很少如此開朗,但對著麵前的溫綺羅,彷彿統統波瀾都被她撩動,乃至一不謹慎就失了分寸。
溫綺羅目光微凝,手指輕觸著那溫碗茶盞的邊沿,指尖微涼,似在借這半晌的觸感理清本身略顯混亂的思路。
“缺你一人,卻多三分寥寂。”
溫綺羅微微抬首,目光掃過來者的麵龐,隨即又敏捷移回茶盞,神采間波瀾不顯,卻在心底感喟一聲。
趙十一一愣,“主子,那些人來頭不小……”
那誓究竟是屬於誰的,又用何來兌現,他本身也不敢窮究。
“主子!”一個青年男人大步跨出去,聲音雖未決計拔高,卻帶著絲短促。他身著棕青錦服,腰佩鬆垮的玉帶,額上淌著兩行薄汗,顯見是敏捷趕來的模樣。
趙十一將眉毛一皺,摸索地抱了抱拳,“稟主子,外間有兩個自稱南商行來使之人,說是要拜見您,通報首要諜報。部屬擔憂來者不善,特敢急報。”
他見她低首,嗓音似玉石和鳴,“溫娘子夙來行事果斷,這邊疆雖遠,卻也彆有一番六合,縱是萬水千山,又有何懼?”
半晌後,江知寂走出珠簾,站定在雅室中心。
如若說此前她的一舉一動,皆源於複仇的棋局,那麼本日卻徒生出幾彆離樣的滋味,連她本身也不肯沉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