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風鼓盪，砭人肌骨，鄰近寅時雪才小了些。薛瓔一起摸黑繞彎，一腳深一腳淺的，翻過一道道下行的緩坡。

冰洞穴濾去很多寒氣，薛瓔卻並未安息，以是子時過半，傅羽執劍暴起一刹，她也當即醒了神。

荒山雪野，本就人跡罕至，瞧這挖洞伎倆，會不會是她？

薛瓔正身在一匹奔馳的亮騮色半血頓時。

洞外聲響有變。風捲著雪絮扯急了長嘶，裡頭稠濁著窸窣步聲，正朝這向趨近。聽細心了，辨得出是銅靴擦起鬆雪的響動。

薛瓔略一蹙眉。新雪覆舊雪，淹冇了她和傅羽留下的足跡及暗號。眼下她和中郎將一個下行，一個上行，怕適值在岔道錯過了。

身後殺手噠噠的追逐聲越來越近了。一支輕箭俄然破空而來，“哧”一下紮入雪地，箭羽嗡震, 距薛瓔身上馬後蹄僅僅寸許。

傅羽搗開首頂雪團，將一支袖箭和一柄匕首塞給她，低聲道：“微臣去引開他們。”

遭人追殺，一起奔逃，她的人手幾近折了個潔淨, 所幸對方也已箭儘弓窮。

天放晴了，雪野茫茫，淡金的光籠在她周身，將她的臉襯出雪一樣慘白的光彩，本來柔滑的櫻唇也變得龜裂起皮。

她神情防備，敏捷掉頭，腳步一挪卻聽風號忽止，四下寂寂，一聲孱羸的喘氣傳到她耳裡。

通途難越，對方箭已用儘，不跑無異他殺，怪不得她。薛瓔說“無妨”，她卻憂心道：“他們恐怕很快便會繞道找來。”

山中出冇有雪狼，易被血腥氣誘引。

她行動一滯，摩挲幾下，再伸指朝縫裡一探，發明下邊是個雪洞穴。

“是前程。”薛瓔一手攥穩韁繩, 一手捏緊鞭子, 盯著麵前斷口道, “離對崖不到一丈, 籌辦棄馬，三, 二……”

積雪深厚，舉步維艱，直到晨光熹微，半山腰才遙遙可見。薛瓔熬了幾個時候，早已手僵腳麻，溫飽交煎之下挑了塊高地坐下歇腳，不料這一靜，模糊嗅見一股淡淡的血腥氣。

這一滑已與先前地點天南地北，冇見雪狼蹤跡，薛瓔緩出一口氣，鬆弛一瞬隻覺五臟六腑都像挪了處所，左肩火辣辣地疼，似被尖石劃破了皮。

上邊一層雪堅固易搗，薛瓔拂開後剛想往下取，俄然摸著個硬邦邦的雪糰子。就像昨夜她和傅羽捏的一樣。

對方花了半夜纔到，便申明半途遭了掣肘。若她猜想不錯，起初替她引開一起殺手的中郎將必已帶了人前來策應，故而眼下已到下山機會。

薛瓔輕眨兩下眼，上前蹲下細看。

天氣大暗，四下冇了人聲，隻頭頂烈風一陣陣急嘯而過。很久後，傅羽聞聲一句夢話般的呢喃：“這小我，陛下冇法替我做主……”

半夜風雪。

她竭力扯散大氅，拉開衣衿，拿匕首割了截衣袖裹傷，以免肩頭滴下的血再次惹來狼群，拾掇好後完整癱軟下來。

馬嘶震天，地動山搖。馬前蹄將將夠到仇家崖石的一刻，薛瓔腳一鬆離開馬鐙，借力馬背一翻而過，險險落地。傅羽緊隨厥後。

“殿下，”一旁與她並駕的女官傅羽直視火線，目色凝重，“是死路。”雪野上本一望無邊, 而火線霧翳漸濃, 極能夠碰上了絕壁。

鉛灰的濃雲層層抬高, 在頭頂積儲翻湧。蒼穹下的田野，馬蹄起落間霜雪飛濺, 所經之處, 擦出道道白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