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,江湖郎中叫曾國藩把衣褲全數脫掉,煞有介事地上高低下、前後襬布細細地看了一遍,撫摩很久,見曾國藩背部和兩條大腿上滿是一圈接一圈的白癬,想著荊七講的傳說,心中暗自驚奇。他幫曾國藩把衣褲穿好,滿臉諂笑地對曾國藩說:"大人,我本日纔算是真正看明白了,大人本來並不是患的癬病,乃是與生俱來的賦性。大人,你宿世不是凡人,而是崑崙山上修煉了千年之久的蟒蛇,這渾身圓圈,便是明證。大人,此病不必治了,倘若真的冇有這一身圓圈,大人此後何能穿仙鶴蟒袍,登宰相之位?"曾國藩聽了江湖郎中這番話,想起母親常說的蟒蛇精投胎的故事,表情鎮靜。不但不責備郎中醫治無術,反而賞了他一錠大元寶,公然今後今後再不醫治。
待癢略止,曾國藩起床,本身磨墨攤紙。他要向皇上奏參駱秉章、鮑起豹。剛寫了句"為奏參庸劣官員駱秉章、鮑起豹"的話,便又寂然愣住筆。他想起參劾清德的奏摺,皇上至今冇有批覆下來。是同意,還是分歧意?對湖南宦海,皇上究竟如何對待?直接參劾湖南文武最高官員,會不會引發皇上的惡感?再說,為兵丁打鬥一事去參劾對方,皇上對此又會如何對待本身?"天意向來高難問。"他感覺滿腹苦水無處倒,氣得將筆桿折斷,把紙揉爛,扔到簍子中。過一會,他又從簍子裡把那張紙尋出來,細細地抹平,看了看,放在燭火上,失神地看著它敏捷變成灰燼。王荊七跟著曾國藩十多年了,向來冇有見他如許氣憤過。荊七不敢勸,更不敢本身去睡,隻得坐在門外陪著。
連續幾天,曾國藩鬱鬱寡歡。這一夜,他想起到長沙辦團練的這七八個月來,事事不順心,到處不快意,內心煩躁已極,身上的牛皮癬又發了,奇癢難耐。他氣得死勁地抓,弄得渾身血跡斑斑,床上一層癬皮。
"駱秉章、鮑起豹看不起我,我就偏要爭這口氣不成!偏要練就一支強兵勁旅來,給他們瞧瞧!"曾國藩下定了決計。壁上,唐鑒所贈"不做聖賢,便為禽獸"的條幅跳入視線,當年與鏡海先生參議學問的景象,又閃現在腦中。是的,古往今來,哪一個辦大事、成大功的豪傑,冇有過一番困厄顛沛的經曆?他悄悄地念起太史公的名句:"古者,繁華而名消逝不成勝記,唯俶儻非常之人稱焉。蓋西伯拘而演《周易》;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乃賦《離騷》;左丘失明,厥有《國語》;孫子臏腳,兵法修列;不韋遷蜀,世傳《呂覽》;韓非囚秦,《說難》《孤憤》;《詩》三百篇,大略聖賢發奮之所為作也。"念著念著,貳內心漸漸好受多了。
十年前,曾國藩在京中得了這個皮膚病,不知請過多少個郎中,吃過多少服藥,總不得病癒,特彆是碰到事煩心亂時,更是癢得短長,偶然展轉床上,徹夜不能入眠,的確無生人之樂。有一年,荊七帶來一個江湖郎中,自稱是治癬病的妙手,連續上門看了三個月,一天一服藥,最後無一絲結果。郎中知此病冇法醫好,深思著退步。他悄悄地請荊七到前門大街一家旅店,求荊七幫他出主張,又拿出五兩銀子作謝金。荊七迷戀這五兩銀子,將曾國藩是蟒蛇精投胎的傳說說了一遍,並奉告江湖郎中一個脫身的體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