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諭已使他夠難堪了,卻不料更令他難堪的事接踵而來。
"都是些混小子,十幾二十歲的人,不是四周的,我們都冇見過。"五姥姥一邊納鞋底,一邊回想著。
"如何冇有呢?"五姥姥嚴厲地說,"教堂那邊打死的洋人不冤,那些洋鬼子該死。這幾個洋人,說知己話,是冤枉;人死了,身上的金鍊子、金戒指都被搶了。""老奶奶,打死洋人的那幾小我,是甚麼樣的人?"郎中問。
關帝廟一帶住的都是貧困的小百姓:有做零頭買賣的,有幫人傭工的,有撿襤褸的,有撈魚摸蝦的,有沿門乞食的,有小偷小摸的,是天津城裡窮戶區的一個縮影。這兩夜,好端端的關帝廟俄然鬨起鬼來。一夙起來,人們便三五成堆,惶恐不安地群情著。
"徹夜出動三十個兵士,把瓦刀臉、二桿子、小太歲一齊抓來,我親身審判。"曾國藩唆使。
"他是個甚麼人?"
郎中說:"我再給您四粒,您中午、傍晚還給孩子吃兩次,每次兩粒,肚子裡的蟲就會都打下來,再也不會鬨肚子痛了。"五姥姥感激地說:"太感謝您了,您要多少錢?"說著,從上席子底下摸出一個黑布包來。
郎中跟著五姥姥走了十幾步路,來到一間用破板爛樹皮拚集的屋門前,五姥姥剛一推開門,衝上的小外孫就張口大哭起來。五姥姥忙走到床邊,揉著孩子的小肚皮,心疼地說:"好乖乖,彆哭,姥姥給你請來了郎中,吃藥就好了。"郎中走到床前,摸了摸小孩的肚子,又摸摸額頭,叫他伸出舌頭看看,笑著說:"姥姥,不要緊的,孩子肚子裡有蛔蟲。我這裡有現成的丸子,您倒碗水來,哄孩子吃兩粒,就會好。"說著從袖口裡取出一個紙包來,從紙包裡拿出兩粒紅色丸子遞給五姥姥。五姥姥哄著孩子就水吞下。公然,孩子不喊肚子痛了。五姥姥悄悄揉著孩子的小肚皮,孩子在姥姥的懷裡漸漸睡著了。
"河東田家莊。"
"老奶奶,這四周有人認得他們嗎?""我估計那幾小我不是好東西,端莊人都不會認得他們,我們這裡有幾個青皮,看他們熟諳不。" "這幾個青皮叫甚麼名字?"
"叨教老奶奶,你們剛纔說的女鬼哭的事,真有嗎?怪嚇人的。"郎中問。
奏摺很快轉返來。上諭同意直隸兵力的擺設,但對他隻殺八人很不對勁,詰責:洋人死了近二十人,中國隻殺八人,如何向列邦交代?嚴令他不得稍涉寬縱。曾國藩甚感難堪:洋人雖說死了近二十人,但有的死於亂拳,有的死於火燒,被緝捕的這三十餘人即便都動了手,又能指出誰打出了致死的那一拳呢?總不能把這三十多號人都拿去殺了吧!
"我看那天砍死這幾個洋人的不是好人,八成是瓦刀臉那號的惡棍。"五姥姥低聲地說,一邊用手指了指前麵的阿誰小棚子。
"老奶奶,這藥值不了幾個錢,送給您吧!""這如何行呢,您真是好人呀!"五姥姥很打動。"我燒碗茶給您喝吧!""老奶奶,彆忙,我坐坐就走。"五姥姥拿起一隻未完工的鞋底,陪著郎中坐在門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