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價人,該你走了。"曾國藩悄悄地提示。康福從舊事的回想中醒過來,從速投下一子。這個子投得不是處所,本來無益的局麵變得倒黴了。
"你真是一個顧大局、識大抵的人。"曾國藩讚美,"不過,這副棋子我此後還得設法把它要返來的。""如何個要法?"康福不解,"送出的東西還能再要返來嗎?""我會跟韋俊講明白,再用東西把它換返來。" 康福很感激。
左宗棠這封簡訊的確遠勝歐陽夫人的禱告和名醫的診治,曾國藩彷彿病癒,精力又重新暢旺起來。要辦的事情太多了:年前,湖廣總督李瀚章送來的淮鹽運往楚境章程點竄的谘文要答覆,兩江境內知府以上的官員同治十年政績密考要向朝廷呈報,狼山鎮總兵關於加強外洋船艦設備的報告要批覆,嶽州鎮總兵報來的幾處兵民打鬥的事件要措置,每年春秋兩季巡查一遍長江海軍的軍容軍紀,此事亦需專摺奏請,另有很多瑣事也要作些交代。右目失明之前,諸如這些首要的奏摺批文,以及給老朋友的信函,他都親筆謄寫,不假手幕僚,這幾年不可了。一會兒,黎庶昌、薛福成、吳汝綸等人受命出去。曾國藩彆離對他們口述粗心,叫他們擬好草稿後再念給他聽。
彷彿是康福,但他如何能夠冇有顛末任何通報,便單身來到書房呢?他揉了揉眼睛,固然七年冇有見麵了,固然燈光不亮,人影昏黃,曾國藩還是認出來了:"價人!"剛喊了一聲,又趕緊補一句,"真的是你來了嗎?""是我呀,大人,是我康福來了。"康福也衝動起來。
"不是的。"曾國藩搖點頭,凝重地說,"包含我在內都是棋子,都是身不由己任彆人擺佈的吵嘴之子。""彆人是誰呢?"康福睜大眼睛問,"是皇上嗎?""皇上偶然是執子的人,偶然又是被執的子,說到底皇上也是棋子。"曾國藩兩眼望著空空的紋枰,似在沉思。
曾國藩重新坐到躺椅上,心境苦楚地說:"自從聽李臣典說你陣亡後,這些年來,我一向很少下圍棋。偶爾下一兩局,也從不消你的這一副。每當下棋時,腦筋裡就想起了你,特彆是那年洞庭湖高低的幾局棋,影象最深,就比如產生在明天一樣。圍棋該當還給你,但明天一旦還給你,我內心又感到喪失甚麼似的。價人,我驚駭你徹夜親來督署索回棋子,實在是今後斷掉你我十幾年的交誼。價人,你說是不是呀!"麵前的這位衰朽老頭,竟完整應了那句"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"的老話,他如何會有如許一副婆婆心腸!昔日阿誰殺金鬆齡、參陳啟邁、劾李元度、鬥何桂清的不成一世的湘軍統帥的威凜之氣到那裡去了?康福想著想著,不覺生收回一種憐憫之情來:這個老頭子真的怕離死期不遠了。他本想就韋俊一事與曾國藩辯個是非,聽了這番話後,撤銷了這個動機,言不由衷地說:"曾大人,你說那裡話來,大人對我的情分,我一輩子都忘不了。""好,你能如許,太令我安撫了!"曾國藩竟然大為打動起來。剛好衙役將酒菜端了出去,他忙說,"價人,你必然餓了,快吃吧,吃完飯後,我和你再下一局如何?"康福的心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。昔白天喝一兩斤烈酒他不在乎,徹夜一杯酒下肚,腦筋裡便感覺暈暈乎乎的。他放下酒杯,隨便吃了幾口菜,便把杯盤推到一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