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傳了九代的棋子要送給彆人,我當然內心不安。不過,借使真的能為朝廷招降一批悍賊,換回一座城池,那我也就不心疼了。"康福說的美滿是內心話。
左宗棠這封簡訊的確遠勝歐陽夫人的禱告和名醫的診治,曾國藩彷彿病癒,精力又重新暢旺起來。要辦的事情太多了:年前,湖廣總督李瀚章送來的淮鹽運往楚境章程點竄的谘文要答覆,兩江境內知府以上的官員同治十年政績密考要向朝廷呈報,狼山鎮總兵關於加強外洋船艦設備的報告要批覆,嶽州鎮總兵報來的幾處兵民打鬥的事件要措置,每年春秋兩季巡查一遍長江海軍的軍容軍紀,此事亦需專摺奏請,另有很多瑣事也要作些交代。右目失明之前,諸如這些首要的奏摺批文,以及給老朋友的信函,他都親筆謄寫,不假手幕僚,這幾年不可了。一會兒,黎庶昌、薛福成、吳汝綸等人受命出去。曾國藩彆離對他們口述粗心,叫他們擬好草稿後再念給他聽。
"那麼這個'彆人'究竟是誰呢?"康福詰問。
曾國藩將康福仔細心細地打量了好久,又握著他的手,漸漸地說:"價人,自從沅甫來江寧,奉告我,說你在東梁山下餬口得很好,兒子聰明,鏢藝驚人,我內心喜慰極了。價人啦,想不到明天還能見到你,這下我放心了,能夠閉著眼睛去了。"說著說著,臉上竟然轉動起淚水來。康福望著動了真情的老下屬,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,隻是用雙手將那隻乾枯少熱氣的手緊緊地握著。
曾國藩重新坐到躺椅上,心境苦楚地說:"自從聽李臣典說你陣亡後,這些年來,我一向很少下圍棋。偶爾下一兩局,也從不消你的這一副。每當下棋時,腦筋裡就想起了你,特彆是那年洞庭湖高低的幾局棋,影象最深,就比如產生在明天一樣。圍棋該當還給你,但明天一旦還給你,我內心又感到喪失甚麼似的。價人,我驚駭你徹夜親來督署索回棋子,實在是今後斷掉你我十幾年的交誼。價人,你說是不是呀!"麵前的這位衰朽老頭,竟完整應了那句"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"的老話,他如何會有如許一副婆婆心腸!昔日阿誰殺金鬆齡、參陳啟邁、劾李元度、鬥何桂清的不成一世的湘軍統帥的威凜之氣到那裡去了?康福想著想著,不覺生收回一種憐憫之情來:這個老頭子真的怕離死期不遠了。他本想就韋俊一事與曾國藩辯個是非,聽了這番話後,撤銷了這個動機,言不由衷地說:"曾大人,你說那裡話來,大人對我的情分,我一輩子都忘不了。""好,你能如許,太令我安撫了!"曾國藩竟然大為打動起來。剛好衙役將酒菜端了出去,他忙說,"價人,你必然餓了,快吃吧,吃完飯後,我和你再下一局如何?"康福的心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。昔白天喝一兩斤烈酒他不在乎,徹夜一杯酒下肚,腦筋裡便感覺暈暈乎乎的。他放下酒杯,隨便吃了幾口菜,便把杯盤推到一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