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太爺還好嗎?"江貴是曾國藩母親江氏孃家的遠房侄兒。見到江貴,幾天來臨時健忘的丁憂之悲立即湧上心頭,曾國藩胸中一陣發悶,語音也變得淒苦。
江氏固然早已大殮入棺,因為要等曾國藩返來,棺蓋一向未釘死。世人移開棺蓋,曾國藩就著燭光,最後看了一眼母親。隻見母親非常清臒,雙目緊閉,神態寧靜,曾國藩心內如萬箭在穿射。世人把他架開,棺蓋很快又蓋上,並當即釘死。曾國藩撫著棺蓋,想起母親平生為家庭的勞累,對本身的心疼;想起母親沉痾中,本身竟然冇有奉養過一天湯藥,也冇有聆聽到母親的臨終叮囑;又想起早兩天的驚嚇,差一點就冇命回家了。一時候,他肝腸寸斷,心膽俱裂,積存在胸中一個多月來的哀痛和這幾天的驚駭,一齊奔湧出來。他再也不能節製了,便乾脆在棺木邊放聲痛哭。曾國藩這麼一哭,惹得曾府高低一齊大哭起來,特彆是國蘭姊妹,更是一聲娘一聲媽地叫喚著。過了好一陣,麟書拉起扶在棺木上的兒子,說:"寬一,"固然兒子已官居侍郎,麟書仍風俗用乳名叫他,"你連日勞累,不要太哀痛了。"麟書勸著兒子,本身已是老淚縱橫。
"哎呀,我的大爺!您老終究返來了,老太爺和爺們姑們個個望穿了眼。"歇馬離荷葉塘隻要七十裡,江貴冇有走多遠就接到了,內心很歡愉。
重新呈現在靈堂的時候,曾國藩已經換了孝服,裹著白包布,通體素白。他恭恭敬敬地在母親遺像前磕了三個頭,然後洗淨雙手,給每個香爐插上香,給每根蠟燭剪去燭芯。然後在靈堂四壁前走了一圈,看看這些輓聯祭幛是哪些人送的,又細細地看了看各種挽幛的料子如何,用手摸摸搓搓。看過後,把國葆喊過來,要他批示仆人們,把本身沿途帶回的署江西巡撫陸元烺、江西學政沈兆霖、湖北巡撫常大淳的輓聯高高掛在顯眼的處所。
第二天傍晚,曾國藩到了賀家坳。九弟國荃、滿弟國葆早已在這裡迎候,見到腰繫麻繩的大哥從轎中走出,兩個弟弟一齊痛哭起來,曾國藩也落下眼淚。國荃自道光二十二年離京後,兄弟再未見麵,國葆則是彆離整整十二年了。曾國藩見兩個弟弟都已長成大人,又喜又悲。酬酢一番後,便聯袂步行回白楊坪。
自從道光二十一年春季,曾國藩送彆護送家屬來京的父親後,十二個年初疇昔了,父子再未見麵。徹夜,曾國藩看著滿頭白髮、一貫脆弱的父親,心中充滿著憐憫。
吃罷飯,大師勸國藩去歇息。國藩說:"十多年來,我未在母親跟前儘一天孝,病中,我也冇有奉養過一天湯藥。這兩個月來,都是你們在勞累。我徹夜返來,如何能不守靈就去睡覺呢!你們置我於何地?豈不怕鄉親們嘲笑嗎?"大師見他說得有事理,又已到半夜天了,因而留下滿弟和其他幾個仆人在靈堂,其他的便都各自去睡覺。
麟書號召大師坐好,吃個團聚飯。曾國藩剛落座,俄然想起康福來,趕緊打發荊七去請。康福出去,見是國藩家人團聚,凹凸不肯坐。曾國藩拉著他,說:"賢弟,明天這餐飯必然請你和我百口一起吃。"待康福坐下後,曾國藩將如安在嶽州城結識他,厥後又如何被長毛抓去,多虧他援救之事簡樸說了一遍,家人無不感慨唏噓。九弟國荃滿斟一杯酒,走到康福麵前說:"豪傑,你是我們曾府的拯救仇人,我以曾氏百口人的名義,敬你這杯薄酒。"康福倉猝站起,連聲說:"不敢當!這要折了小人壽的!"說著,將杯中酒一飲而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