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道光二十一年春季,曾國藩送彆護送家屬來京的父親後,十二個年初疇昔了,父子再未見麵。徹夜,曾國藩看著滿頭白髮、一貫脆弱的父親,心中充滿著憐憫。
"父親大人,母親她白叟家此次得的是甚麼病?" "心氣痛,又加發黑腦暈。"
重新呈現在靈堂的時候,曾國藩已經換了孝服,裹著白包布,通體素白。他恭恭敬敬地在母親遺像前磕了三個頭,然後洗淨雙手,給每個香爐插上香,給每根蠟燭剪去燭芯。然後在靈堂四壁前走了一圈,看看這些輓聯祭幛是哪些人送的,又細細地看了看各種挽幛的料子如何,用手摸摸搓搓。看過後,把國葆喊過來,要他批示仆人們,把本身沿途帶回的署江西巡撫陸元烺、江西學政沈兆霖、湖北巡撫常大淳的輓聯高高掛在顯眼的處所。
曾國藩手撚髯毛,當真地賞識這三副職位最高的人送的輓聯。不管筆墨書法,都可名列前茅。特彆是常大淳的那副,用蒼勁的魏碑體寫就,墨色光潤,筆力飽滿。他禁不住念出聲來:"星使從柴桑返來,聞慈母一笑登天,想嶽軸千尋,魂依蒼昊;皇誥自缺前頒下,憶家門屢蒙異數,悵煙雲萬裡,望斷青山。""真不愧衡陽才子,意好,字好,可謂雙絕。"曾國藩在內心獎飾不已。
麟書號召大師坐好,吃個團聚飯。曾國藩剛落座,俄然想起康福來,趕緊打發荊七去請。康福出去,見是國藩家人團聚,凹凸不肯坐。曾國藩拉著他,說:"賢弟,明天這餐飯必然請你和我百口一起吃。"待康福坐下後,曾國藩將如安在嶽州城結識他,厥後又如何被長毛抓去,多虧他援救之事簡樸說了一遍,家人無不感慨唏噓。九弟國荃滿斟一杯酒,走到康福麵前說:"豪傑,你是我們曾府的拯救仇人,我以曾氏百口人的名義,敬你這杯薄酒。"康福倉猝站起,連聲說:"不敢當!這要折了小人壽的!"說著,將杯中酒一飲而儘。
顛末此次虎口逃生以後,曾國藩再也不敢徒步行走了。他雇了一頂小轎抬著,康福、荊七一前一後地緊挨著轎。路過湘鄉縣城,已是傍晚,為製止應酬再躭擱時候,曾國藩特地挑選南門外一家小小的夥鋪落腳。次日淩晨悄悄分開,當天傍晚到了歇馬鎮,正碰上前來驅逐的江貴。
第二天傍晚,曾國藩到了賀家坳。九弟國荃、滿弟國葆早已在這裡迎候,見到腰繫麻繩的大哥從轎中走出,兩個弟弟一齊痛哭起來,曾國藩也落下眼淚。國荃自道光二十二年離京後,兄弟再未見麵,國葆則是彆離整整十二年了。曾國藩見兩個弟弟都已長成大人,又喜又悲。酬酢一番後,便聯袂步行回白楊坪。
遠遠地看到家門口素燈高掛,魂幡飄搖,曾國藩哀思萬分,他三步並作兩步朝大門口奔去。三道大門早已全數翻開,曾府長幼數十人一概站在中門兩旁。曾國藩一眼瞥見父親拄著柺杖站在正中,便不顧統統地跑上前去,雙膝跪在父親麵前,語聲哽咽地說:"不孝兒來遲了……"話未說完,眼淚早已一串串流下來。姐姐國蘭、mm國蕙國芝、弟弟國潢國華一齊走過來,將他扶起。曾國藩重新向父親及叔父叔母存候,叮嚀國葆好好照顧康福後,便在弟妹們簇擁下,進了大門。穿過第一進房屋,曾國藩瞥見黃金堂裡燭光輝映下的紅色幔帳,頓時麵前天旋地轉,一反平時慎重禁止的常態,跌跌撞撞地向靈堂奔去,慌得國潢等緊緊追跟著。在母親遺像前,曾國藩雙膝跪下,一聲"娘呀"喊後,隻感覺眼睛發黑,便甚麼都不曉得了。闔府高低慌成一團。堂叔東陽曉得點醫道,對麟書說:"不礙事。這是連日勞累,加上方纔哀思過分引發的,漸漸就會醒過來的。"他批示世人把曾國藩抬到床上,掐著人中,用冷毛巾敷著他的額頭,然後撬開牙,灌下一匙薑湯。曾國藩漸漸醒過來了。他滿臉是淚,又掙紮著走到棺木邊,要見母親最後一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