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若生沉了臉:“太太用的水,就能是涼的?”
弟弟若陵年事太小,甫一離了熟諳的環境,夜裡便老是哭泣,睡不安生。朱氏便摟著他揀些坊間奇事來講,哄他睡覺,若生睡在一旁,便也閉著眼睛細細跟著聽。她至當時方知,朱氏竟另有這般好辯才,說得妙趣橫生,便是不愛聽這些事的人隻怕也得聽入了迷。
送水的丫環如蒙大赦,忙不迭退了下去。
若生從善如流:“那就讓母親給您說一個,姑蘇城裡的怪傑異事多得很,您每日聽一個也能聽上很多時候。”
連二爺聽進了耳裡,可卻又不想跟朱氏呆在一塊,不覺踟躇起來。若生也不催促,側目看了兩眼金嬤嬤,表示她到邊上說話。
可在場的不管是金嬤嬤還是朱氏,乃至於連二爺,都想不通她明天夜裡是如何了。
“我像你這般大時,連你一半還及不上呢。金嬤嬤說你寫的一手好字,連顏先生見了都忍不住要誇上兩句,可見是下過苦工夫的,怎會是個不成器的。”朱氏反手半扶了她,搖了點頭,輕聲說道。
金嬤嬤含混了。
顏先生是連家重金禮遇的西席,很多年前就以一手妙絕的好字名揚天下。她倒是個行事懶惰又隻愛聽好話的,寫的字在顏先生看來恐怕打死了也就隻能是鬼畫符罷了,可何如損不得,隻得含含混糊說上兩句不錯,未曾想竟叫金嬤嬤幾個當真了。
氛圍突然一凝。
她抬頭望向夜空,星光暗淡,夜色沉沉,可拂曉的白光,已不遠了。
少頃進了閣房,連二爺已換了身潔淨的衣裳,抱著小巧新奇的暖爐袖手盤腿坐在熱炕上。金嬤嬤則站在靠牆根的黑漆長條矮幾前,正拿著小銀剪修著燭芯。
若生暗歎口氣,挽了朱氏的胳膊往裡走,放軟了聲音道:“我就是個不成器又嬌縱的,往前做過的事說過的胡塗話,您都彆往內心去。”
連二爺鬆開了若生的手,撲到炕上抱住了錦被:“那成吧,嬤嬤給我說個故事,我就睡了。”
她當即沉了臉,也不言語,隻冷然看著麵前的人。
“府裡的中饋雖是三嬸主持,可二房到底是您的地界,您想如何管就如何管。”若生溫聲說著,又想起一事來,忙補了句,“也彆在乎我。論管家,我但是丁點不懂。今後爹爹同我,都還得仰仗您顧問,您儘管放開了去管。”
走至廡廊下,金嬤嬤親手將披風為她穿戴妥當,一麵略帶迷惑地低語道:“女人怎地俄然對那一名……”話說一半,她考慮著冇有持續說下去。
待到翌日淩晨,連若生也果然依言來了上房。
各色小點漸次被擺在了桌上,連二爺夾了隻晶瑩剔透的小巧蝦餃一口咬下,昂首四顧,冇見著金嬤嬤,這才放心大膽地同若生道:“她講得比嬤嬤風趣多了!”
聞聲響動,倆人一齊回過甚來。視野觸及若生跟朱氏挽在一塊的手時,不由得都唬了一大跳。
當著主子的麵,一個粗使丫環幾次三番回嘴不提,這會竟還將話頭扯到了朱氏身上,可見這些小我平常都是如何對待朱氏的。她因同父親冷淡,又不喜朱氏,平時也不必日日來上房存候,鮮少出冇於此,竟是不知連個灶上燒火送水的丫頭也敢這般說話了。
“夜裡這事,您想個彆例捂嚴實了,彆讓姑姑跟幾位叔伯嬸孃曉得。”若生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