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中便有幾道意味不明的目光,在她的身上掃來晃去。
秦府每逢初1、十五的存候場麵,便是她這個見慣了的,偶然亦會覺出一種難堪。而秦素卻安靜得出奇,厚密的劉海下,那一雙眸子裡透著冷酷與疏離。
幸得德暉堂的正房充足大。
不過,秦素倒是此中的異類。
陳國有個不成文的端方,雙字名為貴,單字名為賤。
她迴轉心神,往聲音的來處看去,便瞥見了秦彥梨嬌俏的臉,秦彥棠的一雙明眸亦凝在她的臉上。
先是兩張雕著鬆鶴紋的扶手椅,椅旁各有一張三足靈芝紋憑幾,上頭放著茶水滴心,皆盛在魚眼紋的陶盞陶碟中,還在絲絲冒著熱氣。
正房的門簾早已高高挑起,而那陣樂韻般動聽的木屐聲,亦收束於門內射出的幾束暖光。
一通煩複而龐大的存候語畢,周嫗與那兩名小鬟齊齊後退數步,躬身垂首,靜候諸人進院。
提及來,秦家雖正視子嗣,嫡庶之間卻分得極清,這從名字上便能看出端倪。嫡出後代皆以寄意德行的字為名,如“端、直、昭、婉、貞”,而庶出後代則從“木”旁,如“梨、棠、樸、柏、柔”等等,一目瞭然。
秦素略略看了幾眼,安然收回了視野。
在渾濁的塵凡裡打過一回滾,又在深宮內苑走了一遭,這一世的她再非昨日冇見地的小女人,對這些大要風景直是嗤之以鼻。
這房間若不敷大,也裝不下這二十來號存候的人。她一麵想著,一麵神采自如地四下打量,眸中一派安寧。
她本就是個生麵孔,又生得一張格外黑黃的麪皮,想不惹人重視都難,秦素對此不覺得然。
很明顯,居中的屏榻是太夫人坐的,兩旁的坐具順次為:兩位老夫人坐扶手椅,兩位夫人坐方凳,而小輩們則隻能跽坐於榻上了。
轉過竹屏,正火線便是一張綠沉漆透雕蓮紋的三扇屏榻,看材質是檀木的,屏風上亦繡著與榻座一樣的蓮花,繡工非常精彩。離著屏榻約五六步遠的牆邊,設著一方大陶案,案上的青瓷盤裡供著好些金桔,那黃燦燦的桔子列舉堆砌,是全部房間獨一光鮮的色彩。
曲廊之上,木屐聲整齊響起,若輕重不一的更鼓。
她宿世是卑賤,可她卻比秦家的大多數人都長命,也比他們活得更風景,這就夠了。
“吱啞”,一聲輕微的門扇開啟之聲,打斷了秦素的思路。
天空仍透著些黑,冇有風,雪落得喧鬨無聲,偶爾被衣袂帶著的風旋起,委宛飄入廊下,又被一雙雙木屐悄悄踏過。
宿世時,連中元帝的禦書房她都去過,太夫人的正房又有甚麼不能看的?好歹她也是差一點便爬上後位的“妖妃”,做小伏低當然能夠裝出來,然骨子裡那份久居高位者的雍容,倒是表象諱飾不去的。
發覺到秦彥婉正在看她,秦素微微側首,向她點了點頭,得來了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回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