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她的麵前，聳峙著秦府殘舊的門扉，漆色剝落如陽光濾過樹葉留下的斑點，門上的匾額半懸半吊，上頭的“秦宅”二字已被蝕得爛了。她穿了一身華豔的宮妝，撐著青布傘，單獨站在毀滅的秦氏舊宅門前，茜紅的裙衫被細雨浸濕……

秦素驀地回了神，坐直身材，轉首看向上座。

在對待妾室這個題目上，她與鐘氏的態度實在是分歧的，故也隻說了那一句，便此悄悄放過。

林氏的眼睛往蔡氏身上轉了轉，亦是笑道：“可不是。可惜君姑病著，不能來這裡與親戚相會，少瞧了一場熱烈。”

秦素收束起了情感，專注地聽著鐘氏說話。

看起來，這些年耳濡目染，鐘氏對燒窯亦非常懂行，現在便在向太夫人細心先容各式瓷窯的分歧之處，一旁的鐘景仁手捋短髯，含笑聽著，並不插言，神態還是平和安閒，座中其他人等亦皆斂聲靜聽，俱是一臉的專注。

“請起請起，莫要多禮。”林氏客氣地笑著道，倒是未再多言，回身跨進了屋門。

“林夫人來得恰好，我們亦是剛到。”待長輩們見禮過後，鐘氏便和聲?32??林氏說道，一麵便拂了拂髮鬢，麵上帶著和婉的笑意。

相麵之法亦是隱堂所授的課目之一，固然傳授得很粗淺，但用來察顏觀色還是充足的。

真真是好鋒利的眼神。她萬冇想到，她這位母舅另有著如此靈敏的知覺，她方纔已經察看得充足埋冇了，卻仍冇瞞得過他去。

她一麵思忖著，乾脆便掉轉視野，迎上了鐘景仁看過來的目光。

秦素怔忡地望著麵前竹屏上繡的梅影蘭葉，似是在此，又若在彼，如真似幻，叫人不能辨清。那精密的涼意落上臉頰，舊光陰裡訛奪的瓦簷，與麵前精潔的屋宇堆疊在了一起，如隔了霧，又似夢幻泡影，斯須消逝。

她的語聲和順恬和，語罷還以袖掩著唇，眸中微含笑意，看上去與蔡氏非常要好。

她恍忽地看著這虛幻的景像，仿若立在衰草寒煙中，看細雨在斷壁殘瓦下連綴成線，那細細的蛛絲懸吊於簷角，她的茜裙上沾了薄薄的灰。

她不由暗自咋舌。

蔡氏本就慘白的麵色，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慘白起來，連嘴唇都冇了赤色。她低著頭上來給林氏施禮，語聲嚅嚅：“妾見過東院夫人。”

但是，再一個恍忽間，她的麵前已是竹屏清雅、沉香環繞，舉止溫雅的小鬟侍立兩旁，滿屋子似曾瞭解的親人。

那是曆經滄桑、久經光陰磨礪以後的人纔會有的眼神，統統情感內斂而不過露，讓人有些捉摸不透。

是啊，黃柏陂燒製青瓷，恰是合適，不然，也燒不出那樣環球冷傲的藏龍盤了。

相隔一世，終究又聽到了這個名字。

二人的眼神在半空裡相觸，秦素作出一副微愕的模樣，複又向他淺淺一笑。

“……長兄說要建幾座門路窯，那黏土燒著正合適……”

秦素顰眉凝神，驀覺一道視野投了過來，眸光竟是極其鋒利。

她無聲地吐了一口氣。

鐘景仁亦向她笑了笑，那笑容幾近能夠用溫厚來描述，讓人底子設想不出，剛纔那如箭般冷厲的視野，竟是出自他的身上。

耳畔垂垂響起絮語，倒是鐘氏正在說著話。那和順的語聲像是隔了極遠，字字句句遼遠而來，漸漸地，將秦素的心神拉回到了現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