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老夫人並未答話，隻凝目看著她，那張儘是皺紋的臉上，看不出一絲情感的起伏。

許氏眉宇漸舒，心也放平了下來。

她的眼角，垂垂地有些潮濕起來。這短短數月，她有了種劫後餘生的感受。

很久後，那降落而平和的誦經聲方纔停了下來，蕭老夫人的聲音亦隨即響起：“出去罷。”

現在的蕭老夫人，正在做著這三個月來一向做著的事――手持念珠、閉目誦經。

蕭老夫人的行動微微一頓，卻並未答話，摩挲動手中渾圓的珠子，持續低聲誦唱起經文來。

那輕而低的誦經聲帶著多少滄桑，散入滿院的風中。

她的語氣有著如釋重負後的輕鬆，亦含了一絲心不足悸的惶然。

許氏回聲掀簾而入，那屋中侍立的其他人等，亦在這一刻如潮流般退了下去，不一時，全部暖閣裡便隻剩下了這婆媳兩人。

許氏姿勢文雅地跽坐了下去，輕聲稟道：“動靜確切了，聖上現在正耽於美色，那件事……乃是虛驚一場。”說罷此言，她的麵上便暴露一副鬆了口氣的神采，自袖中取出錦帕，向額角上拭了拭。

使女應了一聲，細細地看了看她的麵色，便體貼腸喚人抬過來了一張兜子。

蕭老夫人感喟了一聲，倦怠隧道：“你坐著罷。我也隻是如許一說。”

馬車一向行至內宅的花牆邊方纔停下，許氏扶著使女的手步下了馬車。

“嗡――”一聲清越的風鐸聲傳入耳中，許氏立時自魂遊天外的狀況中回過了神，轉首往車窗處看了看。

那車前吊掛的燈籠閒逛著，一陣明滅不定，車彆傳來了仆人的聲音：“夫人的馬車返來了。”旋即又是一陣腳步雜遝聲。

她抬手止住了欲通傳的小鬟，悄立門邊，靜聽經文。

這熟諳的玄漆大門與灰磚高牆、這熟諳的著褐衣的仆人，另有馬車行過期那熟諳的一草一木、一院一景，皆讓她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。

“夫人來了。”便在這長久的停歇中，簾彆傳來了使女的通報聲。

許氏一手撩著車簾，一手垂於袖邊，怔怔地望著麵前的景象。

許氏立即點頭道：“已然命人轉告夫主了。君姑放心。”

她的語聲很低，低得讓人聽不出那話語中的悲慘與無法。

比來她思慮過火，整日提心吊膽的，方纔乍一聞車外動靜，她還覺得是出了何事，一時候隻感覺心驚膽顫，掀簾的手都在抖著，此際看來，她倒是有些草木皆兵了。

許氏掀起車簾向外看去，鬆了口氣。

由他家鋪子裡傳來的動靜，倒是比蕭家人探聽的要翔實很多。

許氏立在簾邊，垂首聽著那房中透出來的模糊聲音。那陡峭而毫無起伏的經文聲，讓她不知不覺間便放鬆了心神，便連眼角邊些微的水意，亦垂垂被夜風吹乾。

“君姑勿要如此。”許氏忙道，也不敢持續坐著了，站起家來斂袖而立，“我們享得這十餘年的福，天然那任務也須擔著。夫主一向便是如許教我的。”

即便在房外站了好久，她額上的汗亦未乾透。

傳話的小廝已經先一步返來了，現在想必已將動靜遞至了蕭公望那邊，許氏顰眉凝神半晌，輕聲叮嚀：“還是去君姑那邊罷。”

五郎便是蕭公望，他乃是蕭老夫人所出第三子，於家中行五。

“坐下罷。”蕭老夫人將念珠放於案上，向著一旁的軟榻指了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