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下獵奇,便叫人取來一條鯽魚,又拿來切鱠刀,獨孤紹大咧咧走疇昔,拿一張白紙鋪在魚下,懶洋洋站著,將刀在手裡一轉,向空中一拋,重新接住,又對崔明德一笑,崔明德早已停了箸,正襟端坐,目不斜視,彷彿冇瞥見獨孤紹普通,獨孤紹撇了撇嘴,刀舞如飛,刃不轉切,瞬息間便將一條鯽魚剖切得乾清乾淨,侍從將盤子端來,但見盤中魚肉瑩白光潤,累如疊縠,夾起一片,竟如蟬翼般近於透明,蘸以蒜齏、橙絲,入口嫩滑,全無腥氣,不由拍案喝采。
我將本身的蒸梨拿在手裡,從上麵遞給她道:“莫氣,莫氣,吃個梨潤潤。”
崔明德見了獨孤紹內裡的打扮,萬年不動的神采也不覺變了一變,蹙眉輕罵了一句:“奇裝異服!”
當時人已到齊,饌饈具有,便命教坊吹打,誰知絲竹聲方悠婉轉揚的起來,獨孤紹便向我道:“本日既是蹴鞠,闔不奏軍樂?”
我低頭一看,公然隻見我麵前擺了一盤三個梨,旁人的席上都是肉食,乾脆將盤子裡的梨都拿了,遞一個給獨孤紹道:“十六娘好刀法,送你一隻梨,多謝你的魚鱠。”
韋歡抽了抽嘴角,接過梨子,道:“朋友之間,不必客氣。”
獨孤紹笑了一笑,特地看了崔明德一眼,起家道:“二孃若不嫌棄,能夠叫他們把魚鱠端上來,我為二孃切鱠。”
韋歡到底冇忍住橫了我一眼,惱道:“梨隻要你這裡有,我吃了,像甚麼模樣?”
我一貫喜好輕緩的樂曲,不愛這些軍樂、鼓樂,聽了這話不免猶疑如何婉拒,卻聽韋歡從旁道:“陛下寢殿去此不遠,軍樂嘈喧,不宜鼓奏。”
她說了話,便有幾人附議,獨孤紹隻好閉了嘴,夾起一片魚鱠,舉在麵前看了看,嗤笑一聲,道:“這刀工不過如此。”
我見這兩人之間實在奇特,拿眼去看韋歡,韋歡附在我耳邊悄悄道:“崔氏與獨孤氏本是世交,前些年不知如何生了些齟齬,就俄然斷了來往,連她們兩個見了麵,也如仇敵普通。”
我方知就裡,悄聲迴應道:“我還當她們是老友呢,本來竟是仇敵——如果如許,一會蹴鞠,不會打起來罷?”
我見她連侍女都是人高馬大的胡姬,曉得此言不虛,客氣幾句,命寺人們去抬,倒是用了四五個黃門才穩穩抬起,我內心悄悄稱奇,越感覺獨孤紹不普通,客客氣氣地與她見過,引她入坐。
崔二孃當眾罵人倒是頭一回,我不免看了她一眼,又看獨孤紹,獨孤紹卻隻作聽不見,笑對我道:“豪門清舍,頭次覲見公主,也冇甚麼好東西進獻,隻要一副七寶馬鞍,懇請公主不嫌鄙陋,賞光收下。”說著她身後兩個侍女便抬上來一副鎏金嵌寶的銀馬鞍,兩個宮人去接,卻冇接住,獨孤紹很有幾分自矜隧道:“臣的侍從冇甚麼好處,隻是力量大,宮中朱紫嬌弱,她們兩個拿的東西,怕要四位朱紫纔好抬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