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之仙睃了眼他腳上那雙較著長了一截的靴子,眼裡浮起了笑意,嘴裡斥道:“也不嫌走路難受。”
“我借你的馬用用。”穆瀾不等林一川承諾,翻身上了馬。
杜之仙想著那景象,忍俊不由:“你呀……你這趟討了多少銀子?”
穆瀾趿著林一川的靴子笑嘻嘻地踏上平台,見麵就一陣狠誇:“師父就是師父。籌算策畫賬的姿式比美人操琴還文雅。淨手焚香,憑湖依荷,算盤聲如珠玉落盤。曉得算盤能撥出琴絃的美好感受,我打賭都城青樓中的女人們曉得了,選花魁時定會邊籌算盤邊唱歌,死壓操琴的人一頭。”
“貧嘴!”杜一仙笑罵著,語重心長地說道,“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。”
“十一萬六千。”杜之仙提筆在帳本上細細記下,撥拉幾聲算盤,合上了帳本,臉上暴露了笑容,“再從林家摳二十萬兩銀,為淮河哀鴻籌辦的米糧就差未幾夠了。”
穆瀾走出來,一眼就看到林一川腳上綁得亂七八糟的草鞋,樂壞了:“林至公子,你連草鞋都不會穿啊?”
“大門敞著,還要先生親身來請你麼?”
“說說看。”壺中水滾,杜之仙拎壺沖茶。
一擔擱,就快中午了。穆瀾急得站了起來,走得幾步又轉頭蔫壞的笑:“師父,林一川孝心可嘉,師父讓他洗洗豬圈就行啦,彆太難為他了。”
杜之仙悠然品茶,情感涓滴不為所動。
穆瀾笑嘻嘻地伸手:“分贓!給我五萬八千兩,我就當為我娘攢的養老錢。”
“東廠在凝花樓設伏是為了抓刺客珍瓏。這麼快就能猜出行跡,譚誠懇智非同普通。你這一脫手,就必定了他的判定。做的越多,留下的線索越多。殺一個樸銀鷹有何意義?你要記著,隻要東廠不倒,另有更多的樸銀鷹為之效命。”杜之仙暴露無可何如的神采,終究化為一聲輕歎,“比來你歇一歇。有事我會找彆的人。”
穆瀾內心出現一絲奇特而熟諳的感受。茗煙點茶,幻出了一朵怒放的牡丹。比起師父方寸茶盞中點出的一樹花開,技藝差得甚遠。她說,曾向一名遠房姑姑學過幾月點茶技術。莫非她的姑姑是師父舊識?
後院竹林環抱,一溪注入水池又蜿蜒流走。塘中初荷正自綻放,或紅或粉或白,亭亭玉立,暗香模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