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爬上細弱的枝乾,突聽到樹下有人說話。
少女的畫技不錯,畫中紅梅點點如血,透出一股高傲之意。她畫完昂首,看到站在中間的杜之仙,眼神閃了閃,似有些不測能在此碰到如此俊美的男人。她擱下畫筆,嗬了嗬手道:“見你腰間懸著葫蘆,但是裝著美酒?”
禮親王為了寶貝女兒,堂堂一個親王坐在杜之仙家中耍賴。如果不是杜之仙向先帝求救,差點被禮親王帶著五城兵馬司的兵搶回家中做了半子。
杜之仙嗅得此婢女氣更盛,盈繞鼻端久久不去。心想,如能收得此梅上的輕雪,回家煮一壺好茶,纔不虛此此。乾脆將半簸箕費了半天工夫收得的輕雪全倒了,攀著枝頭一朵朵收著雪。
杜之仙誠懇答道:“可貴見如此好梅,收些梅上之雪煮茶纔不負麵前此景。”
“三年後,我出師下山,必去都城尋你。”少女留下了那天所畫梅作覺得表記。
杜之仙此時才感覺如夢方醒,脫口說道:“我尚不知你的姓名,家住那邊。三年後怎去府上提親?”
少女半睜沉迷離的眼偏著臉問他:“你端著簸箕是要收梅花上的雪吧?”
他雇人在梅林深處搭了兩間草棚。這日,細雪如屑,杜之仙端著簸箕進了梅林。
杜之仙目送她踏梅拜彆。
他來取那蕊中輕雪。一半煮茶,一半釀酒。嗅著寒氣淩然的婢女,他情不自禁地想,可比在朝為官歡愉多了。
待少女分開時,兩人已是難捨難分。
“哎,你可否等我畫完再上樹去?彆壞了我的景。”
杜之仙目不轉睛。
賞過梅,飲過酒。
那簸箕紅梅上的蕊雪在紅泥茶壺中化開,婢女盈盈。
他掩了草廬柴門,負著畫卷,提著酒葫蘆,回都城等她返來。
天氣漸晚,雪下得急了。少女便借了他一間草廬暫住。
三年轉眼疇昔,她就要返來了。
沸水入茶,激起層層雪沫,幻出一樹牡丹。漸放漸隱,此起彼伏。
得他嘉獎,少女臉上出現了羞色。
少女嗅著水中婢女,禁不住技癢:“我來煮一盞茶吧!”
等他定神再看,卻又不見。他有些獵奇,擺佈無事,便尋著那抹紅影的方向行去。
“美人,美景!”杜之仙第一次變成了呆頭鵝。
梅樹細弱,似被雷火劈了一半,反讓虯枝顯得更加蒼勁。點點輕雪聚於火紅花蕊當中,更添豔色。
他再不動酒葫蘆,隻盼著這葫蘆裡的酒永久也莫要有再飲完的時侯。
一起收雪賞梅,垂垂踏進另一條他未曾走過的路。雪下得緊了,麵前一片茫茫雪海,若非暴露雪中的虯枝,他幾乎分不清哪是雪,哪是梅。光彩單一,便不成景了。杜之仙端著半簸箕輕雪正待分開時,眼角餘光掃到了一抹紅影。
一語定情。
走得盞茶工夫,轉過一角山岩,一株生得百年以上的老梅傲雪怒放。梅紅似火,如梅林以後,立時將四周的白梅壓了下去。讓人眼中隻要它的存在。
少女麵龐溫婉秀美,行事卻極豪放風雅。收了梅丹青具,僅餘一張毛氈鋪在山石上,她坐在一端邀杜之仙:“好酒好梅,拜彆甚是不捨。天氣尚早,不如再撫玩一番。”
喜酒之人碰到懂酒之人,杜之仙大喜:“恰是!”
少女頓腳嗔道:“這幾天你都未曾問過我,現在我卻不奉告你。”
鄧尉山麓的梅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