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為營建皇家陵墓的工匠，秦海關曉得屍變是如何回事。

這一圈走到後半夜，人困馬乏，耳朵都要凍僵了，仍一無所獲。

喪家捶胸頓足，跪在雪地給棺材磕了個響頭：“父親大人，孩兒不孝，隻能如此，請往西天極樂天下而去吧。”

秦北洋拉著父親私語幾句，兩人籌議出了體例：“先生，如果在白日，我必幫你尋到上等的龍穴，但要趕在徹夜，實在無能為力。何況大雪袒護空中，難以完成點穴的根基步調。既然令尊信藏密，何不遵循佛教之俗，一把火燒了潔淨？骨灰罈可就近存放在碧雲寺，再另覓良辰下葬。難不成，燒成灰了還會屍變？”

秦氏父子走在前頭，喪家裹上貂皮襖子，跌跌撞撞地跟從，最後是馬車伕趕著一輛裝著一口巨大棺材的馬車，趁著暗夜直奔香山而去。

死者的兒子也不敢靠近棺材，遠遠地吼一嗓子：“父親大人，請安息安息，彆瞎折騰啦！大朝晨就亡啦，現在是中華帝國，袁世凱當天子。今晚，您就要入土為安，放心腸投胎去吧。”

“古書上確切有這類說法，說是最可駭的屍變，會爬出棺材殺光百口，還要風險四鄰八鄉，成為一方的妖孽。”

“不錯，先父堅信藏密。”

“離任的外務府大臣，乃是我家世交。他說先父的此種環境，必須儘快尋覓合適地點入土安葬。如果過了頭七，恐怕將變成大禍。”

秦海關帶著兒子去看馬車上的棺材，公然不時收回霹雷隆的聲響，彷彿有人在內裡用腳踢棺材板，馬車伕嚇得遠遠地躲在一邊。

走到金剛寶座塔背後，秦海關眺望雪中潔白閃亮的五座寶塔，低聲問：“令尊遺言埋在此地，是否與密宗喇嘛教有關？”

不過，從未有人在夜裡尋覓過龍脈，黑燈瞎火的如何察看？也無從切磋陽光暉映的方向，何況這暗淡無光的雪夜，天上連星星都找不著。若不是為了一百塊大洋，秦海關是斷難從命的。

自古以來，有很多屍變記錄。有人說是雷電的原因，也有人說是在無月之夜，陽性之貓剛好跳過遺骸心口而至。屍變有殭屍、血屍、肉屍、行屍、詐屍、毛屍、走屍、醒屍等十八種之多。蒲鬆齡《聊齋誌異》第三篇就叫《屍變》。雲居寺的大和尚說，這是人在存亡間的過渡期，所謂“中陰身”。

“望門投止思張儉，忍死斯須待杜根。我自橫刀向天笑，去留肝膽兩崑崙。”

清朝滅亡後，這些敗落戶的孩子們，仗著世代練習技擊，常把駱駝村的少年打得滿地找牙。自從秦北洋來到這兒，就把香山健銳營打了個遍，再也冇人敢惹他了，還交了幾個旗人小朋友。

“秦師父，實在難以開口啊！為儘快處理這一題目，我已把棺材運來了。”

他也對喪家直言相告，這龍穴一定能找精確。但喪家說冇乾係，隻如果皇家工匠秦師父找的，他就吃了放心丸――首要的不是龍穴對不對，而是造墓的人對不對。

“比及雞叫天明，我們父子也無能為力了。”秦海關想想這一百塊大洋也不好掙，乾脆罷了，“徹夜，我賣力幫你當場燃燒棺材。待明日，雪霽晴和，我再上山為令尊分金點穴。我願隻收訂金，不再收取殘剩的五十塊大洋。”

棺材裡，越來越熱烈，彷彿徹夜不眠的晚宴。要不是馬車伕收了大把銀圓，早就溜之大吉了。秦北洋實在聽不下去，就用拳頭敲了敲棺材板，叮囑內裡的死人消停消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