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古書上確切有這類說法，說是最可駭的屍變，會爬出棺材殺光百口，還要風險四鄰八鄉，成為一方的妖孽。”

棺材裡，越來越熱烈，彷彿徹夜不眠的晚宴。要不是馬車伕收了大把銀圓，早就溜之大吉了。秦北洋實在聽不下去，就用拳頭敲了敲棺材板，叮囑內裡的死人消停消停。

“秦師父，實在難以開口啊！為儘快處理這一題目，我已把棺材運來了。”

“對啊，外務府大臣說，當今普天之下，唯有製作過皇陵的秦師父才氣幫我處理題目。如果埋在淺顯宅兆當中，底子壓不住這口棺材，恐怕隔天就會破土而出。必須尋覓純陽至剛的龍脈與龍穴才氣鎮住。”來人當場取出五十塊銀圓作為訂金，幾近要給老秦跪下，“秦師父，我是幾經展轉，才找到此地。本日是頭七，求您務必在天明前尋到龍穴，讓先父入土為安。”

秦北洋大膽地靠近馬車上的棺材，模糊聽到裡頭有人大聲吟詩，斷斷續續，竟是譚嗣同遇害前的絕命詩――

“不錯，先父堅信藏密。”

駱駝村裡有幾個老湘軍的後代，秦北洋聽出這聲音，竟然有湖南話的調子，而譚嗣同恰是湖南人。

死者的兒子也不敢靠近棺材，遠遠地吼一嗓子：“父親大人，請安息安息，彆瞎折騰啦！大朝晨就亡啦，現在是中華帝國，袁世凱當天子。今晚，您就要入土為安，放心腸投胎去吧。”

走到金剛寶座塔背後，秦海關眺望雪中潔白閃亮的五座寶塔，低聲問：“令尊遺言埋在此地，是否與密宗喇嘛教有關？”

喪家連連點頭：“我家是北方人，先父是個京官，如何能夠會說湖南話？必是戊戌六君子的冤魂不散呢。”

自古以來，有很多屍變記錄。有人說是雷電的原因，也有人說是在無月之夜，陽性之貓剛好跳過遺骸心口而至。屍變有殭屍、血屍、肉屍、行屍、詐屍、毛屍、走屍、醒屍等十八種之多。蒲鬆齡《聊齋誌異》第三篇就叫《屍變》。雲居寺的大和尚說，這是人在存亡間的過渡期，所謂“中陰身”。

他也對喪家直言相告，這龍穴一定能找精確。但喪家說冇乾係，隻如果皇家工匠秦師父找的，他就吃了放心丸――首要的不是龍穴對不對，而是造墓的人對不對。

秦海關立即把兒子拉返來，轉頭問喪家：“叨教你為何要來找我們？”

眺望香山，冷月隱入寒雲，京郊大雪紛飛。

喪家捶胸頓足，跪在雪地給棺材磕了個響頭：“父親大人，孩兒不孝，隻能如此，請往西天極樂天下而去吧。”

這一圈走到後半夜，人困馬乏，耳朵都要凍僵了，仍一無所獲。

不過，從未有人在夜裡尋覓過龍脈，黑燈瞎火的如何察看？也無從切磋陽光暉映的方向，何況這暗淡無光的雪夜，天上連星星都找不著。若不是為了一百塊大洋，秦海關是斷難從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