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在這世道,人估客在光天化日之下擄掠婦女兒童,插上標草當街叫賣,官府都懶得去管。何況就算找到孩子,已長到九歲年紀,如何能證明是本人?六扇門最年青的傳人,備感擺佈難堪,即便找不到活人,也得挖出屍身骨骸來交差。莫非要從庚子年的亂葬崗裡,挖出個嬰兒骷髏來亂來人?
第二,庚子年喪失時,繈褓裡藏著一塊和田暖血玉,希世罕見,毫不會認錯。
“是!”仇德生嘴唇顫抖,淚水在眼眶裡打轉,“繈褓裡有塊和田暖血玉,必是孩子親生父母留下的寶貝。”
仇德生的眼皮直跳,惶恐不安了一整天,公然來了!但他還是裝傻,點頭表示懵懂。
“恰是!”葉克難已搶進門口,看著書房裡的燈光,“說下去!你兒子生在庚子年,叨教是幾月幾日?生在何地?可有旁人的記錄證明?”
“哼!庚子年的舊事,如果究查起來,菜市口列隊三年都砍不完漢奸的腦袋!再說啦,洋鬼子也不讓我們究查啊!”葉克難話鋒一轉,目光朝四合院裡看望,“仇德生,你有個獨生子,名叫仇小庚,現在德國小學讀書,是不?”
天津徳租界的月光下,海河收回令人沉浸的腐臭味。
“是,德軍燒殺劫掠,我未能禁止,罪非難逃。到了辛醜年春節,局勢和緩,我悄悄逃離北京,不再為德軍乾活。”
攝政王的手劄最後,說明如何辯白秦北洋——
葉克難並不言語,在他身邊走了幾步,看到書桌上的《三國演義》,仰天背出全書最後一首古風:“紛繁世事無窮儘,天數茫茫不成逃。鼎足三分已成夢,先人憑弔空牢騷!”
彆無挑選,葉克難必須完成任務。他跟秦海關見麵詳談過三次。老秦供應了一條首要線索,當年出事的那天,德軍身邊有個翻譯官,是個唯唯諾諾的中年男人。
現在,仇德生佳耦跪在院子裡泣不成聲。
“庚子年,你給德國軍隊做翻譯官,認賊作父,為虎作倀,賣國求榮,還想狡賴?”
葉克難即使年青,說話卻不含混,中氣實足,擲地有聲。
“此事與小庚何乾?他才九歲,出世在庚子……”話說到這裡,仇德生卻又吞嚥了歸去,“你?”
他皺著濃眉讀信裡內容,手中把玩著一個銅墨盒,墨盒上刻有“古硯池中起墨波,右軍書法妙如何。黃庭一卷無多字,換儘山陰羽士鵝”,背後是一幅字“鬼手仁心”,乃是祖父葉行客所傳。
英法聯軍打進北京,葉行客提著火銃上陣,戰死於正陽門前。庚子年,葉克難的父親戰死於同一地點,這回入侵者換成了八國聯軍。
第一,這孩子的後脖子,有兩塊紅色胎記,彷彿鹿角形狀。
他從高檔巡警書院畢業才兩年,剛過完二十四歲生日,穿戴極新的黑禮服,頭頂玄色白線製帽,鏡子裡的他更像留日的門生,不過這身衣裳到底比老爹那身苛吏的袍子都雅。
竟被這孩子看破!葉克難也不客氣了,眨眼來個擒特長,從背後將小庚賽過。孩子冒死掙紮,力量大得驚人。葉克難自小隨父親練過內家拳,又在高檔巡警書院跟川島浪速學過東洋柔道,三下五除二,剝除小庚上衣,看清孩子脖頸後的兩塊胎記——
“讓我替你說吧!庚子年臘月,即將是辛醜年正月,你給一群德國兵做翻譯官,在皇城根腳下的工匠村巡查,路遇幾個女人,德國兵就上前奸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