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來林俊也廝混了幾年宦海,固然他本身賺的比刮地盤的多,懶乾那吃力不奉迎之事,卻也對“端方”略有耳聞。撿個馳名譽的來講,那钜富石崇如何發的家?不就是當荊州刺史時,擷取來往販子之財帛麼?他本身立品不正,招的孫秀也想來吃一吃這肥馬的夜草,竟有殺人者人恒殺之的意味。
過了年,林貞好有十二了。恰是長個頭的年紀,隔幾月不見她,就能看出她又長了一截。她幼年飽受病痛折磨,便非常重視攝生。長高了好些,不拘騎馬還是射箭,皆有進益。與孟豫章通訊時,常說本日射箭幾次,又中紅心幾次;前日於郊野獵得野兔一對,好懸冇與女真部的姐兒打起來。把孟豫章恨的牙癢癢!他還冇打過獵哩!莫說兔子,殺雞都冇叫他親目睹過,算個甚的男人漢!
魏文明暗道不好!孟豫章夙來有些呆性,恰是四書上活剝下來的,事事以君子之風律己,竟是個端莊的不能再端莊的端莊人!平生隻這一個弟子,氣壞了怎生好?遂嘲笑道:“養家餬口,你休與旁人說。”
魏文明是多麼人?哄不住一個半大孩子,他也爬不到四品的僉都禦使了。忙換了個憂國憂民的神采,長歎一聲,道:“你道我想畫這個?世道艱钜,總要扶助族人鄉裡,俸祿才幾兩銀子?冰敬炭敬亦不想多收,哪樣不是百姓的心血?便拋了斯文,總好過勒掯旁人。此事你放在內心便是。”一言說的魏文明也略帶傷感,是哄孟豫章,卻也是實話。魏家不算大族,現在隻他出了頭,族裡貧民多,子侄亦要進學,樣樣皆是錢。天下熙熙,誰逃得過名利二字?想要兩袖清風,隻好做那六親不認之人。他既不肯絕情斷義,也不想同流合汙,隻好尋些個副業,補助幾兩家用了。
不幸見的,此話他也就敢在家裡說說。出的門去,怕要被讀書人的唾沫星子淹死。
魏文明冇好氣的道:“奇特甚?他們才奇特哩!自家之前做過的事都忘了!誰冇欺負過庶出兄弟來,他長大了倒好納妾,生齣兒子叫人欺,不是有病是甚?你也休學那等廢料。”
孟豫章一麵哭,一麵暗罵:恁丟臉的事,誰爛了舌頭往外說!
孟豫章叫他一番話說得寂然起敬。他自幼經見,男人皆有姬妾。忽見著魏文明隻要一妻,先還暗自腹誹過。隻因師母慈愛,不忍說。又見師母籌措納妾生子之事,更覺師母賢能淑德。誰知魏文明竟說出如許的從未聽過的事理!細想之,不由一身盜汗。他家三哥乃庶出,平素對著他們很有幾分奴顏傲骨之意,他還恨他冇骨氣!豈知內裡另有萬般乾坤。一時又想起族裡的庶出,不提賣與商戶家換財帛的庶女,便是庶子,二三千兩打收回去便是刻薄了。又有結婚的銀錢不同。不想還罷,一想真真到處低人一等。若疼孩兒,可捨不得叫他遭這等罪!忙站起來對魏文明一揖到底:“師父之言,如同醍醐灌頂!弟子明白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