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林俊亡故,陳批示使對這屆考評已不報但願。現在再出一案,也不過是虱多不癢債多不愁。大理寺卿都憐憫他道:“你且叫夫人去燒個紙錢,莫不是撞客著了!”
陳批示使逃過一劫,才緩過勁來,又是一個講義氣的好兄弟。苦了於二姐,好輕易在林家過的兩天好日子,就被自家哥哥坑到土裡。林家仆人,皆是死契家奴,仆人若死了,他們父母兄弟後代必被賣的七零八落畢生不得見,一怒之下,圍著於二姐打的半死。若非林貞聽到風聲吃緊趕來,怕是早斷氣了。請大夫熬藥,又是一陣雞飛狗跳。
審案畢,林俊方得歸家。靈棚早已搭起,棺材的油漆都乾了。倉促之時,並無好板,隻要杉木的厚厚的做了。本朝端方,官員亡故,有一遺折呈上。林俊不測亡故,也須有人替他謄寫一封,也是奉告聖上一聲兒,亦有祈求聖上照拂子孫之意。凡是小官兒的遺折也到不了聖上跟前,林俊實乃特彆。一則是遺折冇來得及寫,二則是誰來寫?
又有林俊連個捧靈摔盆的人都冇有,孟豫章是半子,卻又不是上門來的,親爹還在,豈能亂帶孝?慌亂中,隻得叫了林貞扮作哥兒樣,在靈前跪哭,看的諸民氣酸不已。
瑣事結束,方有空寫遺折。林貞本不會寫,亦分歧彼時民風。然世事從權,宣寧侯世子便叫林貞胡亂寫了,孟豫章謄寫一番便是――恐林貞閨閣之人,字欠都雅或說話不雅,孟豫章替她點竄彌補之意。
皇後猶可,躲在後宮,反正見不到外人。太子日日在朝臣麵前,本日太傅說:“外戚之禍猶在麵前!”明日太師又道:“殿下切莫放縱國之蠹賊!”弄的太子苦不堪言,還得往聖上跟前請罪。聖上一心想做個明君,自來勤勤奮懇、連喜好雲母片的窗子都安安生生的用時價買,恐怕史官一筆就讓他“遺臭萬年”。不想俄然殺出個壽寧伯,害他叫禦史罵的狗血淋頭。父子兩個如同喝了黃連普通,一齊將壽寧伯恨了個死。
本朝武將多數是世襲,壽寧伯原也有個世襲職位,生了個標緻女兒。那年踏青,叫還是郡公的聖上瞧見了。聖上當時不過一介庶子,前頭三個嫡兄,先皇也不甚看重。聽他本身選了個娘子,隨便就許了。誰料前頭三個嫡子一個一個病死了,叫壽寧伯家平空撿了條臭魚!把勳貴惱的半死。采選宮妃時,雖把自家女兒送了出來,到底屈居人下。此時逮著機遇,不趁機咬上幾口都對不起本身。便是無人與她們說,他們也要下話,何況孃家打了號召。
陳批示使越說越有底氣,忙道:“原是林千戶無子,欲買一妾生養。誰料那刁民於家,收了官家聘禮還敢私奔。林千戶刻薄,也不計算。於家花光了銀錢,竟然還回到廣寧,林千戶去討要聘禮,她家姐兒倒一根繩索吊死於林家大門口,把林家淑人蜜斯皆嚇的病了一場。我便判於家二老長流,又於老翁年紀大了,要其子頂上。前麵我卻不知,誰猜半途中又殺將出來?”
林俊一案,另有甚好查?人證物證皆在,聖上都叫禦史罵的臭死,壽寧伯焉能逃過。莫說是皇後的親爹,便是皇室長輩做出這等事來也要吃掛落。天下宰肥羊的多了,卻再無一個像壽寧伯宰的這等放肆。林俊發的財刺眼是真,閃到聖上那處還不至於。要說古今聖上也皆有些個肮臟心機不為外人道――不怕你肥,養肥了恰好等我來宰。是以時而放縱贓官,到了時候,他揮刀一宰,竟是百姓百官皆讚他聖明獨照,還抄得無數產業以充國庫內庫,再好不過的名利雙收之計。然此計不成常用,常日裡還是要些個公道聖明的。